钱老爷和先生说了一席话,便见侍童走了回来,朝钱老爷道:“曾公子跪在抚琴女子的面前,就不愿回来。他说他找到了自己的娘子,就要等到她回心转意。”
先生顿足道:“又是一呆子,他怎么能这样作践自己呢,以后在京城,还怎么混下去?名声一坏,多少名流,都不愿与他交往。”
钱老爷摆摆手,朝先生道:“尊伯息怒,您大可放心,曾公子在此,有我这里罩着,没人敢说长道短。只要他在京城里,不惹出别的事来,他在这里,都是安全的。我这面,全力帮助舞娘,望她能原谅曾公子。”
两人又说了一席话,先生便去厢房睡了。睡到半夜,只见夜叉仙子走来,朝他道:“先生,你可见过我?”
先生见是一黑衣女子,不禁道:“咱们在曾府,似曾相识。你难道就是夜叉仙子?”
夜叉点点头,走到先生跟前,朝他道:“你不该告诉钱老爷钱捕头的下落,他必不听你的话,派人去南山接他的亲爹。”
先生一怔,朝夜叉道:“仙子何以知道?”
夜叉微微一笑道:“钱捕头离开曾府后,我送了他一程,他曾告诉我,曾公子来到京城这一日,就是他不得安宁之时。”
先生大骇,朝夜叉道:“仙子怎不早来告知,让我将道友的所在泄露。”
夜叉望着窗外,低声道:“你不告诉钱老爷,他也会找到那里。他的人,早在十几天前,已到酒镇。”
先生沉吟道:“他心急着接钱捕头回来,难道有很重要的事要办?”
夜叉嗯了一声,道:“如今钱曾两家在朝廷里的势力越来越大,钱老爷的心里,早有打算。钱捕头害怕他出事,才不愿来到这里。钱捕头若在京城,钱老爷的势力,会急速膨胀,到时恐怕就会有很多朝中大臣,对他不满。”
先生听罢,捻须点头道:“原来这样,我却忘了。”
先生忖了忖,又问夜叉道:“仙子既来这里,见过舞娘和曾公子了吗?”
夜叉点头道:“见过了两人,但舞娘恨极曾公子,不愿与他相认。要不是曾公子在寒冰洞口畏首畏尾,又怎么会闹到这地步?现在舞娘她也被贬为凡人,更不想与曾公子相见。”
先生叹息一声道:“我到那一看,听说舞娘身上有玉,打量了一番,也觉是她,可她对着曾公子,却瞧也不瞧他一眼。原来舞娘,还恨着曾公子。”
夜叉望望窗外,朝先生道:“你在这里,多照顾公子,如今舞娘不理他,他的心情不好。等到钱捕头回京城之日,或许一切都有转机。”
先生点头朝夜叉望了一眼,忽见她晃身一飘,人也不见。先生还想问什么,猛地翘起,却是南柯一梦。
先生回想刚才的情景,心想钱捕头还会来京城,那要等到什么时候?钱老爷既然派人去接他,恐怕不久,便会来这里。
先生睡了一晚,清晨起来,便到飘香院去。闻着梨花的香味,想起在曾府里的日子,那简直是神仙般的生活。先生叹息着,走进飘香院,见曾可光跪在那里,只等到舞娘的身影出现。
众人见曾可光在那跪着不起,有人听说他是钱塘一带,乡试第一名,便想显摆自己的才学,走到曾可光面前道:“公子,听说你才学过人,那今日对着美人,你我各赋诗一首,要是你不及我,就从这里,滚下台去。”
众人听罢,拍掌道:“这主意不错,他只给了一次银子,就守在这里不走。咱们给了那么多银子,当然不能让一呆子,挡住我们的视线。”
那人走到舞娘跟前,伸着手指,在琴弦上轻轻一划,琴音飘起,长笑一声道:“酒浓迷情弦歌舞,轻盈娇羞藏阿娇。醉上阁楼心飘逸,画栋梵音竞花雕。”
众人听罢,拍手称贺道:“好诗,好诗。”
那公子走到曾可光身旁,冷笑一声道:“死呆子,该你了。你要是作不出来,就得滚下去。”
那公子故意朝高台下一望,大笑道:“从这里滚下去,恐怕会摔个半死。你要是不想摔死,就做出一诗来。”
曾可光不语,跪在舞娘抚琴的台前,望着舞娘。众人指着曾可光,朝他骂道:“乡巴佬,想必乡试第一,也是作弊来的。”
曾可光听罢,怒不可竭,仰头望着舞娘,微微一笑道:“楼阁歌舞几时休,梨花飘香疑似雪。玲珑娇俏仙音传,纤细葱根拨音绝。皎洁月色光掩映,娇羞霓裳共宫阙。只身南山葡萄树,奈何桥头不忍缺。落寞荒园情寂寂,断魂衰草盼佳音。台前妙音仙宫来,肠搅邙山稚关雎。东西相顾人不在,两情不悦音难谑。笑虐赋诗吟作对,枉顾他遭无情绝。”
众人一听,短短时间,能作出如此长的诗来,也算是一大才子。众人朝先作诗那公子道:“人家对女子痴情一片,你还是下来吧。”
那公子摆手道:“他能作出来,我也能作,大家听我作来。”
当下有人看不过去了,朝他道:“你也先作了诗,就下来吧。咱们京都里的公子哥,哪个是耍赖皮的人。你要是如此,以后就不要来飘香院了。”
那公子本拿着扇子,一直合在一起,此时见众人说他,将扇子一展,恨恨的瞪着曾可光,走下高台。
曾可光也不看那人一眼,怔怔的望着舞娘,见她的脸,微笑得像盛开的梨花。在桃园,两人相守,转世之后,两人却变得如此陌路。
曾可光低声朝舞娘道:“娘子,我知道你恨我,我不求你此刻原谅我,但我希望你,不要再这样劳累了。”
舞娘弹出清音,朝台下众人望去,频频的向众人微笑。曾可光见状,心里隐隐疼痛。望着自己的娘子,在此为人卖笑,他的心里,满不是滋味。
曾可光朝台下的众人望了一眼,早见不少的公子,朝台上抛来鲜花。舞娘不去捡花,也不朝众人看一眼,继续弹她的琴。
先生看了半晌,心想曾可光要是将他的学问,全心用在官场上,定能飞黄腾达,可他自己,却如此颓废。
先生又朝楼阁外看了看,见钱府有人上来,知道是来打探情况,慌忙走到侍童跟前,朝他道:“回去告诉钱老爷,一切都好。只是曾公子不吃不喝,在这里恐怕熬不住。”
侍童领了先生的话,回去告诉钱老爷。钱老爷沉吟道:“他在那种地方,我也不好出面去干涉。你带着几人,去飘香院要舞娘。就说她涉嫌一桩人命案,要带她审问。”
侍童点头道:“可曾公子那面,不知道这事,想必会和我们大闹起来。”
钱老爷低声道:“你去招呼先生,让他带着曾公子走,到这里来见舞娘。我想这事,曾府一定会干涉,要是爹回来就好了。”
侍童忙道:“捕头老爷不日就会来京,我相信到时,曾府不敢干涉。”
钱老爷叹了口气道:“我与曾府的两位老爷,虽说是同乡,但两人跋扈得很。他爹死时,从钱塘托来消息,两人为了和我作对,都不回去看一眼。如今回去,想必是从那里调兵,想来镇压我的势力。你是我的贴身近侍,我才将这些告诉你。”
侍童点头道:“老爷所说之言,我不会对任何人说起。这件事,老爷尽管放心,我会让曾府不知道,便把舞娘带来。”
钱老爷忖了忖,朝侍童摆手道:“我想了想,还是留舞娘和曾公子在那里,你派些人手,去飘香院盯着,一有什么情况,便将舞娘救下。”
钱老爷想着舞娘是他爹的救命恩人,万一有人逼她陪睡,便将那人拿下。等到他爹回到京城时,听得曾府两公子跋扈,便会出力相助。曾府的势力一出,他在朝中的地位,就有如山稳。
钱老爷打定主意,吩咐侍童去做。侍童日夜派人守着,不见曾府有任何行动。但他知钱老爷亲自叮嘱他办此事,曾府便会采取行动。
侍童走到阁楼上,找到先生,朝他道:“先生在此,想法让曾公子进些饮食,他身子要是跨了,钱老爷那边,我也不好交代。”
先生微笑点头道:“这你放心,我会想法让他吃些东西的。只是他这样子,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侍童低声道:“钱老爷很重视这件事,我们做下人的,不能办砸了,还请先生帮帮忙。”
侍童说完,从袖子里摸出两锭银子,递给先生道:“先生就看着帮帮忙,要是银子不够使,随时向我说一声。”
先生接过银子,满面堆笑道:“小哥尽管去,我这里招呼着。要是有什么情况,我一跺脚,你便派人上来。”
侍童说了一席话,见众人都在那听曲。来的富家公子,都慕舞娘的名而来,对音律,有几人精通?来都是为了看舞娘一眼,回去抱着自己的娘子,或是小妾,想着舞娘的影子,满足自己的需求。
舞娘在飘香院的声名,猛地鹊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