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竹君摇头道：“公子太过谦虚了,姑娘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公子能否答应？”
刘五岳笑道：“不知姑娘想让在下办一件什么样的事？”
青阳竹君朝他望了一眼,道：“想请公子为我舞剑,我想见见真正的飘血剑法.天下人都道飘血剑法举世无敌,我要亲眼见公子舞剑,证实一下天下人是不是在说谎.”
刘五岳点头道：“姑娘要看在下舞剑,自不会推迟,不过在下的剑法,可比不上楚山道人,欧阳飞雪之流.”
青阳竹君笑道：“所谓宝剑配英雄,他们都没有飘血剑,算不得剑法中的翘楚.在姑娘我的眼里,除了刘五岳的剑法,世上的剑法都稀松平常.”
刘五岳听她如此一说,倒有几分惭愧,但又不好驳得.只好从她的手中接过长剑,哐的一声,长剑出鞘.
刘五岳捏个剑诀,朝青阳竹君道：“飘血剑法共分七成,第七成乃是最弱的一成,也是入门.凡学飘雪剑法者,必须先学会后六层.后六层的剑法要诀,与各门各派 的剑法要诀相差无二.只是一层上,记载的剑法心法,让人难以揣测.不同的人,悟出的剑道不一.你看好了,我就从第一层上回使,再有第一层到第七层,缓缓的 使一遍你看.”
青阳竹君见他捏剑诀的姿势,像金鸡独立一般,她没习过武,只是偶尔见着江湖中的人打斗,记得几招.此时见刘五岳使来,不禁大笑道：“公子的剑法,倒有些与别派不一.你的这招金鸡独立,使得倒像蛤蟆吃肉.”
刘五岳听她一说,仔细的回想刚才这一招,使得确实与别派不同.他不管青阳竹君说什么,忙又剑尖兜转,使出一招龙啸九天.青阳竹君只见剑尖一吐,杀气突兀而 至.又见黑漆的宝剑,迎着月亮的光芒,交相辉映,不禁大惊道：“你这一招,在别的门派里使来,平平无奇.可你的身体里,蓄含着一个强劲的内力,使出来犹如 山崩地裂,势不可挡.龙啸九天,又像九天揽月,妙不可言.难怪可称为剑法独步天下,看来天下武林,没有虚传你的名号.”
刘五岳一招龙啸九天使罢,又转一招鱼翔浅底,霎时树木摇晃,草木摧折,枯枝断裂.青阳竹君点头道：“好剑招,气势沉雄,虚怀若谷,防中带守,守中带着几分让人的虚招,令人佩服.我见识过不少的剑法,却没见过像你这般使得霸道而又不失礼节的招式.”
刘五岳一招使罢,又接一招摇撼山岳.再转一招震动乾坤,紧接着又是一招泥牛入海,再转天狗吃月,使得丝丝入扣,招招迫人肺腑,荡气回肠,后着不断.一气呵成,云吞雾吐,恰到好处.
青阳竹君看得呆了,心想此人果是练武奇才,要是换成别人,即使给他飘血剑谱,花上数十年的光阴,恐怕也难达此境.江湖中人为了飘血剑谱,不惜栽赃嫁祸,乱 杀无辜,可谓无耻至极.但看刘五岳一身武功,倒像得多人传授,精纯中有几分驳杂,剑法中有拳法,毒功,刀法和掌法之类的功夫,混而为一,运用得巧妙,令人 赞叹.
刘五岳接连使了数招,使到最后一招,离恨剑法上,他将剑招一沉,猛地朝一株柳树上刺去.刷的一声,那株柳树应声而倒.青阳竹君几乎没看见他是如何出招,那 招离恨剑法便也使到极致.她还想再看这招剑法的奇妙,可又不好再开口.毕竟刘五岳处在众武林高手的围困之中,要是被他们识破刘五岳的身份,他就很危险.凭 空耗了他的真气,就等于要了他的命.
青阳竹君见他使完,忙走向刘五岳,递给他汗巾子,道：“快擦擦,看你满头是汗的.”
刘五岳正欲接过汗巾,谁知青阳竹君已伸手拭着他额头的汗珠.汗巾的香味袭进刘五岳的鼻子,心脾尽醉.
刘五岳忙接过汗巾道：“我自己来,不好有劳姑娘.”
青阳竹君将手缩回,幽幽的道：“公子的剑法,可谓天下一绝.无论在剑道还是在剑路上,都无人能及.楚山道人自夸剑学名家,见到你使的剑法,也会自叹不如.”
刘五岳打住道：“天下武学,各有各领悟的道理,没有诸位前辈,我也习不到今日之境界.我踩在众人肩上,略有小成,不敢妄与大家们比高低,论高下.姑娘言之过甚,在下受宠若惊,也汗颜无地.”
青阳竹君微微一笑道：“公子真会说话,不但武功使得好,就连诗也做得好,实令我佩服得五体投地.今夜我心里甚是欢喜,倒想吟成一曲,还望公子不要见笑.”
刘五岳笑道：“难得姑娘雅兴,尽管作来.”
青阳竹君走出几步,手轻拍三下,望着天上的明月,幽幽的道：“皎月留心三相知,剑舞天涯款情扬.至是红粉多寂寞,待向人间话凄凉.篝火醉月清梦里,悲欢几 时复薇蔷.多情苦恨相知晚,但向苍穹诉颉颃.舞影浩茫天地阔,转身雪飘人断肠.奔雷怒吼千秋血,醉梦吟心剑气茫.举樽坐前供君饮,碧血万载犹潇湘.凭空清 宵伴君舞,愿为君魂作霓裳.”
刘五岳抱剑顿首,恭谨一礼道：“姑娘才情,在下佩服.就算我倾尽毕生之力,也难作出这等绝妙的诗来.”
青阳竹君欠身道：“小女子才疏学浅,斗胆在公子面前舞文弄墨,令公子见笑了.”
刘五岳笑道：“姑娘之作,描尽我俩相遇情景,又极尽今晚剑舞之态,令在下大开眼界.姑娘的才学,过于在下甚多.”
青阳竹君微微一笑道：“此诗对君作,不为他人知.要是有别的人在场,小女子又哪能作出诗来.”
刘五岳心存感激,她这么说,分明是在暗示自己,但他想着将要被武林各派视为公敌,何心再让一个姑娘为自己痛苦？
刘五岳叹了口气,望着天空个中的繁星,不知该如何回答青阳竹君的话.无论作何回答,都不能伤了一个人的心,特别是像青阳竹君这样善良的女子的心.对自己那么好的女人,虽然遇着不少,但不能辜负她们的一番美意.
刘五岳深深的呼了一口气,指着天边的牛郎织女星道：“你看它们,还在天边闪烁着光影,多么的娇美.”
青阳竹君倚靠在刘五岳的怀里,幽幽的道：“是很美,没得令人心里发慌.”
刘五岳微微点头道：“是啊,越是美好的东西,越是令人感到它的荒逝.青阳,这里很冷,我们还是坐到火堆旁去吧！”
青阳竹君依偎在刘五岳的身旁,来到火堆旁坐下道：“公子,快趁热吃些烤肉吧,看你累得,都是我不好,让你舞剑.”
刘五岳的手里,还握着那柔软的汗巾子,香气扑鼻.曾几何时,他也有过这样的感觉,曾几何时,他也见过那么美丽善良的面庞,曾几何时,他的心也这样颤抖.
他望着火堆里跳跃的火星子,望着周围黑寂的夜空,望着青阳竹君的脸.他有了个想法,想一睹陪在自己身边的青阳竹君的脸,想看看这个貌似文雅的女人柔美的容颜.他这个念头,在心里忽隐忽现,但又不好说出口.
刘五岳吃过一只烤兔,朝青阳竹君笑了笑道：“青阳,你也再来些.”
他说完,拿起兔肉,撕掉一只兔腿,递给青阳竹君道：“兔子肉的后退虽比前腿看起来肥大,但没前腿香,你吃吃看.”
青阳竹君接过刘五岳手中的兔腿,尝了一口,忙点头道：“确实如此.”
青阳竹君吃完,朝刘五岳笑道：“看公子一身武功及才学,不是皇亲,便是王氏宗亲,饱学之士之后.”
她故意不知道刘五岳的身世,想让刘五岳亲口告诉她,她便是宋室衡阳王赵义季之子.可刘五岳没有回答她的问话,只是笑了笑.青阳竹君不好再问,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忙道：“不好,兔肉被烤焦了.”
刘五岳忙伸手捏住木棍,朝青阳竹君笑道：“那是我刚扔进去的一根骨头.”
青阳竹君冲他一白眼,娇嗔道：“你真坏.”
刘五岳指着远处的山脉道：“你看远处的山,多美.要是在杨柳镇,恐怕见不到这么美的山峦.这么美的山峦,我还是在玉龙飞云剑派见过,只是…….”
青阳竹君淡淡的道：“过去的都过去了,何别还想着她.抓住眼前的,不让她溜走.玉龙飞云剑派的景色虽美,你还是选择离开,既然离开,又何必老是想着她？”
刘五岳点头道：“此言有理.那晚在玉龙飞云剑派的笛音,是不是你吹的？”
青阳竹君点头道：“那晚恰巧我追踪玫瑰红人的下落,经过玉龙飞云剑派,只可惜我不会武功,要是会武功,险些错杀了好人.”
刘五岳朝她望了一眼,刚听她对自己的剑法评论得头头是道,万想不到是个不会武功的女子.其见识广博之处,不得不令刘五岳佩服.刘五岳想着她对天下各派剑路的熟悉,远胜自己.无论阅历,还是其它方面,都在自己之上.对她的崇拜之情,油然而生.
青阳竹君见他不说话,心想他还在回忆那晚的笛音.那晚要不是遇着了玫瑰红人,也不会到那寒冷的地方,赏雪观景.玉龙飞云剑派的雪景让人流连,可留给刘五岳的是伤痛,她当然不愿勾起刘五岳的回忆.
青阳竹君朝刘五岳笑了笑,笑容很灿烂,只可惜他永远也见不到.
刘五岳剥弄着火星子,不解她所说的话,一脸茫然.青阳竹君见他不说话,忙又道：“我不知道玫瑰红人便是天池怪人的女儿,当你在峰巅说出那句话时,我才住了手.玫瑰红人一生虽没甚过恶,但她搅了不少江湖中的好事.特别是她几次帮助宁氏七君子,令人心寒.”
刘五岳一愣,更加不解.
青阳竹君恨恨地道：“宁氏七君子在泰山脚下的勾当,想必众人周知.”
刘五岳听她所说众人周知,可他几乎不知宁氏七君子曾犯下过什么要案.青阳竹君意识到了这点,朝刘五岳微微点头道：“我知道你对江湖上的事,知之甚少.宁氏 七君子自称君子,但他们的行径,却让江湖中人所不耻.泰山脚下,七人杀害他们表妹的爱人,将其表妹轮番侮辱.要不是玫瑰红人从中斡旋,他们也不会得逞.我 那时偶从泰山经过,只可惜当时他们没有吹出摄魂之音,我无从解救.”
她说完,叹了口气.
刘五岳忙安慰道：“这些事与你也没有多大关系,你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想救她,谈何容易.只是宁氏七君子也太可恶了,我们在青衣帮总坛便遇见过七人,七人当 时受了重伤.那时我还不是他们的对手,他们仗着摄魂之音,硬逼我和俏佳人徐孟琴受困青衣帮总坛.好得后来得五柳萧客郭静斋相助,才逃脱一劫.现在想来,心 有余悸.宁氏七君子的剑法,当不在我之下,加之摄魂之音,就更加难以对付了.”
青阳竹君朝他诡秘地一笑道：“士别三日,更刮目相看.宁氏七君子武功再强,也抵不过你那最后一剑.离恨剑法,旷古绝今,无人能敌.只有你在困难重重之时, 才能使到最佳境界.小女子虽不会剑法,却略知一二.公子将来遇着七人,只要使出这一招,七人便奈何不了你.怕就怕在,七人伙同别人,一起纠缠公子,那公子 就难以脱身了.”
刘五岳点点头,心想宁氏七君子在月魔宫狼狈一战,成了自己手下败将.七人又是好武之人,必回到宁啸山庄,重振旗鼓,练就绝世剑法.宁氏剑法虽然只有四招, 但每招变幻无穷,力道惊人,稍加修习,便能出神入化.何况七人都是武林中的高手,一点即通,在此遇着七人,可不能当他们是傻瓜.
刘五岳边忖边想着青阳竹君的话,好像和宁氏七君子的这一战,再所难免.他的心里,也有这么一种不祥的预感,宁氏七君子既来到杨柳镇,自己的踪迹终有一天会 暴露无遗,到时真正厮杀起来,恐怕不光是为了杀人一事,还为了七人在江湖上的声望吧！刘五岳搞不懂天下间人为何对自己在江湖武林中的地位看得如此之重,也 搞不懂为何那么多人为了争夺在江湖中的地位,而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有时甚至变得卑鄙无耻.
刘五岳朝青阳竹君望了一眼,她幽深的眸子,饱经沧桑,历尽艰辛,让人不得不敬佩她的见识广博.
青阳竹君也朝刘五岳瞥了一眼,又道：“公子来到杨柳镇,我不敢说你是为了某个人,但我想你总是为他人着想,不愿离开这是非之地.你早日离开,便会避过祸端.”
刘五岳仰头长笑一声,柔声道：“或许人世间有许多事我刘五岳根本不懂,也不懂人世间的真情,更不懂今生有何追求,但我答应别人的事,我就得办到.我不会因 为江湖各派来到杨柳镇,而轻易离开,也不会因为艰难险阻,而离开杨柳镇.如果我就这样离开杨柳镇,那被杀之人,岂不是我刘五岳所为？”
青阳竹君站起身,在空谷的败絮中,莲步轻移.她要将和刘五岳相处的每一刻记住,要将和刘五岳度过的这个不同寻常的夜晚记住,要将他舞剑的姿势记住,或许,这是她最后一次见到这么俊美的男子,但,她愿意为这么一个男子牺牲自己的一切.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知己者荣.
她边想边回首注视着刘五岳的一举一动,那么的优雅闲适,清俊飘逸,让人难以忘怀.难怪天下间的美人都倾心于这样一个男子,不但高大魁伟,还重情重义.不是那种浮华公子,更不是那种寻花问柳之徒.他集武功和文采于一身,谁都会一见钟情.
青阳竹君感觉到耳旁一阵灼热,多少年来,她从没有娇羞的感觉,而这一刻,她情不自禁.对刘五岳的思念,近在眼前,却想隔了条银河,就像天上的牛郎织女星一 般,遥遥相对.青阳竹君不想有那么一天,更不希望两人变成陌路.她要将刘五岳留住,可自己难以见人的脸庞,会赢得眼前男子的心吗？
青阳竹君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在面纱的笼罩下和夜色的朦胧里,刘五岳是看不见她表情的变化的.即便如此,青阳竹君还是感到不安,感到痛楚.她没有姜月娥和 俏佳人徐孟琴的容貌,没有她们的绝技,更没有武林中响当当的绰号.青阳竹君和刘五岳相处一晚,似觉相隔陌路,再不愿见到这么一个人.
在她的心里,是多么的想留在他的身边.可每见到他,心里就有说不出的感觉,有种望而止步的畏惧.
青阳竹君心里暗自叹气,进而垂泪.人人都想找到一个能伴自己终身的伴侣,希望能找到一个既关心自己又体贴自己的肩膀,可人在眼前,是乎有隔得很远.或许, 几乎没有可能.无论武功,还是才华,他都是佼佼者,又有什么可以留住眼前的男子呢？容貌？财富？还是那一缕娇柔的乐音？
没有了痛楚,没有了思念,劝君曲是否还能继续响起,是否还能在武林中出现,是否还能勾起人们对她的回忆？
青阳竹君不敢多想,也不愿多想,她的心疲惫得几乎再没有思考的余地.她尽量以一颗平常人的心态,守在刘五岳跟前,陪他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