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五岳一震,惊道：“你……你是……？”
王睡梦张大朦胧的双眼,见刘五岳醒来,忙道：“大哥哥,你终于醒了.”
刘五岳轻声道：“我,我这是在哪儿？”
王睡梦忙道：“大哥哥别动,你全身是伤,动的话就把伤口拉裂了.你在道观后的山洞里,等会姐姐来了,她准有法子,治好你的伤.”
刘五岳叹息了口气,示意王睡梦将他扶起来,靠在石壁上.刘五岳喘息了口气道：“睡梦,你对大哥哥真好,难道你不怕我吗？我是天底下最坏的人,杀人无数,你还留在我身边？”
王睡梦摇了摇头道：“大哥哥是好人,他们才是坏人.大哥哥没有杀人,要是大哥哥滥杀无辜的话,在郊外大哥哥就会把我杀了.”
刘五岳微微侧身,道：“梦儿,你在大哥哥身后,拿出那半卷残页来,上面有我要给你说的话.”
王睡梦忙从他的身后,掏出一张牛皮做成的书页,递到刘五岳手里道：“大哥哥,是不是这个？”
刘五岳点头道：“正是.梦儿,你能看见上面的字么？”
王睡梦点头道：“有很多的怪模怪样的东西,可我不认识它们.”
刘五岳哼了一声,显然伤口疼痛,让他坐立不安.王睡梦忙道：“大哥哥,你不要说话,这样会减轻点痛楚.”
刘五岳摆摆手道：“梦儿,我现在不说,恐怕以后也再没机会说了.你听清楚,我现在把上面的东西,给你念一遍,你要把他记住.”
王睡梦点点头,听着刘五岳念罢,似有很多不明白,奇奇怪怪的文字,让他有些莫名其妙.但听刘五岳道：“梦儿,这是真正的飘血剑法里的上乘内功心法,现在你 不一定明白,日后你便会明白的.这张牛皮,现在送给你,你带着他,不要让任何人见到.我伤病在身,不能传授你剑招,还望日后遇到有缘人,帮你识破机关,习 得此剑法,也不枉我此生.”
王睡梦连连点头,听着刘五岳一句句道来.
又听刘五岳道：“梦儿,我的怀里,还有一件东西,你把他取出来.”
王睡梦伸手入怀,见是一张汗巾.忙递到刘五岳手里,刘五岳拿着,嗅了嗅道：“梦儿,上面有我作的一首诗,烦你交给青阳竹君.就说我再不能与她相见,算是最后的永别.”
王睡梦接在手里,望着上面几行血红的字迹,不再言语.
刘五岳见他不语,忙又道：“梦儿,外面的雪很大,你扶我过去,看看雪景.”
王睡梦哦了一声,将他扶起,朝洞外走去.刘五岳望着洞外的雪景,异常的优美.那稀松的落雪,在矮小的灌木丛上,轻轻的滑落,静听落雪声.雪花飞舞,将凡尘掩盖,没有一丝的浑浊.刘五岳在王睡梦的搀扶下,感到了满足.最后一刻,还能看到美丽的雪,尽情的飘飞.
雪花,在刘五岳的眼里飘散.刘五岳想伸手触摸,却触摸不到它的影子,它柔滑娇美,妩媚可人.在那瞬间,美得几乎让人不能捕捉.他感慨王睡梦和青阳竹君,在自己为难时,还能挺身相助.没有他们,恐怕连在这里欣赏雪景的机会都没有.
雪花,纷扰大地,将萧瑟的冷冬飘散,留给他的清影,永远不能忘怀.凄迷的眼球,在最后一线生机里奋斗.刘五岳不知还能坚持多久,也不知是否还能见到下一片雪花.他低头望了望王睡梦,他也在凝视着雪花,也在想着心中的往事.
刘五岳看了半晌,忽见一个身影,顶着大雪,朝洞口奔来.
但听王睡梦大声叫道：“姐姐,是你.”
刘五岳喉头一哽,几乎掉下泪来.但他的眼泪,绝不轻易流下.他朝洞外瞥了一眼,又望着青阳竹君全身被积雪覆盖的身子,哽咽无语.
青阳竹君走进洞来,忙拍打着身上的积雪,道：“梦儿,快扶公子回去躺好.天气寒冷,路有冻住了,我相信他们一时半会不敢上山来.幸好这里还有柴,我生上火,你给公子瞅瞅身上的伤,把金疮药敷上.”
她随手递给王睡梦一个瓷瓶,便急急的走到柴堆旁,生起火来.刘五岳的眼睛里,全是泪花,沾湿了他的眼帘.他从来没有像今晚这样,感动得无话可说.望着青阳竹君的一举一动,他几乎忘记了疼痛.他躺在石榻上,看着王睡梦敷好药膏,忍不住眼泪嗖的一声,滚落地上.
王睡梦见状,忙用汗巾,替他擦掉眼泪.
却听青阳竹君道：“只要公子坚持住,撑过今晚,明天神医汪晓阳便会来为他疗伤.”
刘五岳心头一恸,暗想神医汪晓阳,多么传奇的人物,他能替我疗伤？我自己都不知道能坚持多久,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明天.外面,武林各派绝对不会放过我,也不会轻易的让神医汪晓阳上山.
刘五岳心里七上八下,不想再连累两人,也不想连累神医汪晓阳.他们这样做,都在与武林为敌,都在拿自己的生命作赌注.刘五岳挣扎着身子,断断续续地道：“梦 儿,青阳,你们快离开这里,他们迟早会找来.我不能连累你们,我反正都是将死之人了,你们……,你们的大恩大德,我只有来世再报.”
青阳竹君走到他的身旁,俯身坐到石榻上道：“五岳,好好养伤,不要想那么多.没有你,我们会更加难过.你执意让我们离开,你知道我们心里的感受吗？人生在世,只为一二知己而活,倘若你离开了,我……我…….”
青阳竹君欲言又止,看着刘五岳苍白的脸,几乎不愿再说下去.她只想让刘五岳静下来,让他好好的休息休息.
刘五岳望着她颤抖的手,握紧自己的手,热量传来,温暖他的心灵.他不好再说,只得低下了头.王睡梦见两人坐在石榻上,忙去拨弄火堆,坐在火堆旁沉思.回想刘五岳刚才念给他听的话语,竟能全数记住.他又想着里面的话,却不知道什么意思.
他望着火堆迸发出的火星子,回想痞子叔叔离开时的身影,不知不觉,仿佛见到了他.可他伸手正要招呼时,触摸到的却是火花.他向石榻上瞥了一眼,见青阳竹君握着刘五岳的手,将身子靠在刘五岳的身上,诉说着心里的话,希望刘五岳能坚持到明早.
刘五岳不明白,为什么汪晓阳一定会在明早来到山上.大雪落地,将山路堵住,他能来吗？他既然能上来,那么武林各派的高手也不是等闲之辈.神医汪晓阳,几乎不救他不想出手救的人,那他来到山上,一定会出手救我吗？
刘五岳想起衡阳王曾对他说过,仇谷子将二弟带走,可凭仇谷子的医术,却不能治好二弟赵四海的内伤.仇谷子带走二弟后,是否找到神医汪晓阳,是否将二弟的内伤治好？刘五岳想着二弟赵四海,想着衡阳王赵义季,想着他们,内心又突然变得疼痛起来.
神医汪晓阳,一个神秘的江湖人物,但谁也没见过他医人的手段,更没有人见过他出手医过一个人.他到底能否医治刘五岳,是否能将一个重伤将死的人医活,青阳竹君的心里,也没有谱.
青阳竹君靠紧刘五岳,让他感到温暖,让他不能忘记她,激发他内心的求生欲望.她伸手袖出玉笛,低低的道：“五岳,你最喜欢听我的笛音,我便再为你吹曲,也能减轻你的疼痛.”
刘五岳点头道：“青阳,你的笛音确实很美,很动听.只怕从此以往,我再没有机会听到了.”
青阳竹君忙打断他的话道：“五岳,不要这样,相信自己,一定能支撑到明天的.你还记得江州的荒林吗？那里有我的笛音,你一样能战胜困难,现在也有我的笛音,我就在你的眼前,难道你真要让我孤独一世吗？”
刘五岳听到这话,心里微微一震.心道：“青阳,我不过是个天涯孤客,不值得你这样为我付出.我不会让你为我伤心,我会尽量支撑到明天,见到神医汪晓阳.”
青阳竹君见他不说话,忙将玉笛送入嘴边,吹出那缕笛音.
笛音,将刘五岳带到另一个世界,将他带到没有痛苦的地方.他昏然欲睡,却无论怎么,听到笛音,便再睡不着.
笛音,清幽美妙,向他传达着彼此内心的心事.他明白了许多,也明白了青阳竹君的等待.这么多年,她的寂寞,她的空虚,她的无奈,都全然在笛音里涌现.
笛音,天籁一般.
整夜,杨柳镇的群山,都想着那缕笛音.杨柳镇的人们,不知道柳林里发生了什么,但他们清晰的听到,柳林里有刀剑相交的声音.但他们不愿去看,也不想见到武 林中人的争斗.争斗,不属于杨柳镇,而是属于整个江湖.江湖武林的血腥,可以在杨柳镇沾染,但杨柳镇的人们却不会轻易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