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希望过着平淡的日子,不去涉足武林纷争.但他们向往奢华,向往那种浮华的生活,搂着歌姬舞女,汀洲侧畔,风花雪月,享受生活.脂粉遍地,香飘万里,粉黛群绕,令人陶醉不归.
杨柳镇以前的平淡,让他们有些赶不上节奏.可江湖中人的到来,让他们尝尽了甜头.让他们拥有的一切,让他们放弃了农耕的生活,他们有了自己的客栈,有了自己的酒楼,有了自己的典当行,有了自己的店铺,有了许多新鲜的玩意.
杨柳镇,不再是那个默默无闻的地方,不再是那个没有人问津的地方.武林中人,提到杨柳镇,都会记起,记起这个由穷变富的地方.没了刘五岳,这种生活,又能坚持多久,是否还有武林中人到来?
他们不会体会到柳林里的争战意味着什么,也不会去想,只要自己的生活过得充实,天踏下来,也会有高的人顶着.
杨柳镇的明天,会随着刘五岳的离去,而断送吗?
杨柳镇的人们没有想过,也不管这些.杨柳镇,以后会被人们记住,但之前,绝不会有人理解,他为何一夜之间,变得众所周知.
杨柳镇,一夜间的雪,将房屋压踏,将树枝折断,将流水停滞.那一夜的清音,扰乱人们的心神.就算武林中的高手,辛苦了一夜,他们也没有睡着.只觉得胸口沉 闷,像是做了一件对不住人的事,都闷闷不乐.那么多的高手云集于此,都没能将一个后生晚辈抓住,他们睡不着,有他的原因.但他们也存着别的想法,今晚一 战,放虎归山,没能将刘五岳抓住,日后刘五岳寻仇,岂不是自己送死?凭着刘五岳的武功,无论在哪里遇着他们,只要不是众人围攻他,他们都只能是死.
杨柳镇,雪花比别处的白,比别处的大,比别处的光亮.夜空,变得发白,像白天一样,无法区别.杨柳镇,今夜无眠.杨柳镇,金黄一片.杨柳镇,在雪花的掩映下,抹去了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
杨柳镇外的天,比杨柳镇内的萧索,比杨柳镇的冷清,比杨柳镇的充满了杀气.杨柳镇平静了下来,天色微明.
谁也不知杨柳镇的小山上,积雪下的道观后,山洞里,正围着三人.一人赤裸双脚,守在火堆旁熬药,一人白纱蒙面,手拿玉笛,关切的抱着刘五岳.还有一人,正襟危坐,风度翩翩,面色如玉,颜色红润,身着洁白羽衣,正替刘五岳疗伤.
此人不是别人,便是江湖中人人想见的神医汪晓阳.汪晓阳的眉宇间,透着一股凌人的气势,却没有杀气,看似平和,却多了几分闲愁.看似容貌惊人,却带有种古老难缠的气息.举止秀雅,体态貌端,一见多情,再见萧杀.
青阳竹君用焦灼的目光望着神医汪晓阳,见他的表情由凝重变得缓和,这才放下心来.但见汪晓阳起身,朗声道:“幸好都是皮外伤,不过失血过多,需要调养.此地寒 冷,又难觅草药,颇为不便.但也因此而让公子的疮口不会化脓,我也得施妙方,才能止住他凌乱的脉络.只是我需要一味药引,不知能否觅得?”
青阳竹君忙道:“神医但说无妨,就算是上刀山下油锅,再所不辞.”
神医汪晓阳点头道:“有你这样的知己,他也该欣慰了.要是我晚来半个时辰,他便没救了.我要的这味药,便是雪月寒心.”
青阳竹君一愣,不知雪月寒心何物.
忙道:“神医所说,小女子资质愚钝,还望指点.小女子知神医所说皮外伤,其实已经很难治愈了.但在神医眼里,算不得什么.”
青阳竹君这么说,不过想夸赞神医汪晓阳医术高明,好让他尽力挽救刘五岳的性命.但听神医汪晓阳皱眉道:“雪月寒心,本在玉龙飞云剑派的湖底,又名白云冰母.既是玉龙飞云剑派的至宝,她怎么会白白的送与人治病?”
青阳竹君抽了口气,暗道:“这里相去玉龙飞云剑派不过十数日路程,只是公子能不能支持到那时候?武林各派又在山脚下,时刻都有可能攻上山来,该怎么办?神 医汪晓阳也不会武功,他能保护公子吗?我倒可以用摄魂之音将众人引开,去玉龙飞云剑派取白云冰母,他们该怎么办?”
神医汪晓阳见青阳竹君半晌不语,只得道:“如要公子武功不废,只有此办法.如果让他失去武功,倒能救他一条性命.”
青阳竹君猛地站起身道:“不,我去玉龙飞云剑派取白云冰母来.”
神医汪晓阳叹了口气道:“找到雪月寒心,还得上天地月神四大魔宫,取得长生水,他才能复原.姑娘,你还是放弃吧!”
青阳竹君先是一震,猛又厉喝道:“不,我不能让他失去武功.他失去了武功,就不能保护飘血剑,更不能在江湖上生存.神医,我求求你,再想想别的办法.”
神医汪晓阳凝神思索,摇了摇头道:“除了此法,再无别法.你要是能找到雪月寒心,随时都可以来找我.但不能超过二十个时辰,超过二十个时辰,他就会变成废人.”
青阳竹君想起去玉龙飞云剑派,足足要半月时间,即使拿到白云冰母,刘五岳已成了废人.她抽了口气,泪珠滚落腮边.
忽见王睡梦飘身站起,朝神医汪晓阳喝道:“你既自称神医,为何连皮外伤都治不了?还不如把神医去掉,免得江湖中人笑话.”
青阳竹君忙喝止王睡梦道:“梦儿,不得无礼.神医能出手相助,也是莫大之恩,我们不能强人所难.”
王睡梦越觉得气氛,越说出来的话,语无伦次地道:“汪晓阳神医,精通什么狗屁?在江湖中享有盛名,却连一个皮外伤的病人都不能治愈,你还是早点回家娶妻抱孩子算了吧!”
神医汪晓阳听着王睡梦的话,觉得满脸通红,他朝洞口走去,喃喃地道:“神医汪晓阳,难道真的就得回家抱孩子吗?枉了世人给我一世英名,却落得连一个受了剑伤的人都医治不了.”
青阳竹君走到神医汪晓阳面前,低声道:“我知道神医治不好他的病,心里也很难过,不过我相信,总会有办法的.多谢神医,就算是死,我也要去找到白云冰母,带回来救公子.”
神医汪晓阳走出几步,突然坐倒地上,悲声道:“我汪晓阳行走江湖,就算将人脱胎换骨,也能把他救活.为何救不了一个身中剑伤的人?为何,到底是为了什么?”
青阳竹君忙俯身劝道:“神医已经尽力了,就不要自责,我知道神医的一片心意.”
王睡梦赤裸着脚,走到神医汪晓阳面前,不屑地白了他一眼,喝道:“你还不回去抱孩子,还在这里干什么?”
神医汪晓阳,从来没有受过这般奇耻大辱,也没有人敢这样侮辱他.他说不救的人,就只有死.可现在他要救的人,却不能治好.他抬头望着远处的雪,异常的娇美,他的心,冰若寒冰.
忽然,他的脑海里闪出一丝灵光,高声道:“我想到办法了,想到办法了.我不用再回去抱孩子了.”
青阳竹君听着他的话语,一喜道:“多谢神医.”
汪晓阳站起身,抖搂了一下衣服,朝王睡梦道:“你去取三寸内的雪来,多一分厚不要,少一分也不要.”
王睡梦嘴里叽咕道:“你能不能治好大哥哥的病,却在这里呼五喝六的.”但他想着刘五岳在荒郊递给他烤肉的情景,又想起刘五岳将飘血剑法的要诀给了他,只得朝洞外走来.
青阳竹君不解,忙问道:“神医,你取这雪有何用?”
神医汪晓阳转过身,微笑不语.
青阳竹君似明白了什么,暗道:“难道神医想用寒雪冰冻公子的身子,再在公子身上施针,公子处于昏睡状态,不至感到疼痛.这招确实妙,不过公子只是皮外伤,神医为何如此?”
但见王睡梦不多时,便滚了一个雪球,抱进洞来道:“你看我这雪取得咋样?”
神医汪晓阳伸手将雪放入嘴中,舔了舔道:“果然是好雪,冰寒彻骨,令人神清目爽.不知你是如何取雪,竟滚成雪球,抱进来,也不减一层厚度.”
王睡梦格格的笑道:“我小时候经常玩雪,叔叔曾教给我.取雪的厚度时,要将同样厚的雪卷起,再将雪滚成球状,便不会使厚度薄的薄,厚的厚.”
神医汪晓阳伸手在王睡梦的肩膀上拍了拍,似觉有股内力袭来,将他的手弹开.他心忖半晌,暗想此人既不会武功,为何有股内力,难道是人硬注入他的体内的?
神医汪晓阳不解,但想着他这一手,便是修习内功心法的妙招.他既有如此聪明灵练的叔叔,教他几招也不在话下.但为何不教他招式,让他自保?
他忖罢,忙指着石榻道:“你把雪铺在榻上,再滚一层,铺在公子身上,我有用处.”
王睡梦斜睨了汪晓阳一眼,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见青阳竹君使眼色,让他出去.他只得走出洞外,又滚了一个大大的雪球,抱进洞来.神医汪晓阳忙吩咐道:“将雪球把公子的全身上下裹上.”
王睡梦一愣道:“眼睛和鼻子也铺上么?”
神医汪晓阳点头道:“正是.”
王睡梦大骇,走出数步道:“你想蒙害公子,将他的眼睛鼻子都堵住,岂不是让他窒息而死.当年我曾见过叔叔就这样,杀死了一个蒙面人,这事我万万不能做.”
神医汪晓阳冷笑道:“他是他,我是我,你就照做,保证还你一个活生生的人来.”
青阳竹君也朝王睡梦道:“梦儿,听神医的.”
王睡梦只得将雪球摊开,朝刘五岳的脸上撒去.但见神医汪晓阳,手中的银针一散,朝刘五岳的全身穴位掷去.
王睡梦见状,忙闪到一边,喝道:“你连穴位都不看,就扎了过去,行不行?”
青阳竹君拉开王睡梦,轻声道:“梦儿,别打扰神医施针.”
王睡梦朝神医汪晓阳望去,但见他神色凝重,所出之针,必经深思熟虑.虽离刘五岳十余步之遥,然出针的速度,均匀细腻,倒有点像暗器手法.他曾见痞子叔叔出招制敌,使的暗器手法,与神医汪晓阳施针,没有分别.
当下朝青阳竹君道:“姐姐,你看他是在治大哥哥的病么,我看着咋有些害怕?”
青阳竹君笑道:“梦儿,别怕.神医答应治好大哥哥的病,他就能治好的.我们要相信神医,除了他,世上再没人能治好大哥哥的病了.”
王睡梦点点头道:“姐姐,神医既然在替大哥哥疗伤,我们就到洞外守候,不让坏人攻来.”
青阳竹君伸手抚摸着他的头,笑道:“梦儿真乖,我们出去.”
她搂着王睡梦的头,朝洞外走去.王睡梦却示意她走到一个背风处,从怀中掏出刘五岳给他的丝巾,递给青阳竹君.青阳竹君见是那晚空谷给刘五岳擦汗的丝巾,原来,他一直珍藏着.她眼角的泪花,不时的涌落.
接过丝巾,上面赫然写着四行血字.
“潇湘一梦叹惊魂,落魄无依帕相遗.香消从此伴卿去,流落尘泥泪相泣.”
后又有数字,乃是五岳亲笔.
青阳竹君看罢,眼泪更加迷蒙了双眼.低低的念道:“五岳,想不到你……,你那么的珍惜这一段缘.五岳,等你病好了以后,我们便隐居深山,再不出江湖半步. 五岳,我……,我害怕你见到我的脸,你知道吗?我是世间最丑的女子,我……,我不配你这样挂念.五岳,你知道吗?自从见到你,我便日夜的想你,可 我…….”
王睡梦听她慢慢的数落,不解地道:“姐姐,你在说什么?”
青阳竹君一愣,脸色绯红,随着面纱,她的眼眸,变得羞涩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