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者对于凡尘俗世的节日早已淡忘,讲究的就是清静无为,身心自然,但云烟林因为林家的到来,却是增添了不少人气。
过年是凡尘俗世一大节,讲究的就是喜气,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虽然韩菱菱他们没有丝毫欢喜的心情,但孩子无知,他们不知道大人所谓的烦恼,就知道开开心心,永远快快乐乐。
林家,在修真者眼中虽然不算什么,但在尘世却也是一个传承数百年的古武家族,历经两朝兴替沧桑,不论是在凡人界江湖上还是朝廷之中,都有一定的人脉和地位。
这样的家族突然在青州地盘上消失,在许多人眼中无疑是咄咄怪事。
“唉!”廊亭中,林怀仁举杯遥看着游玩嬉戏的孩童,深深叹息,“当初那孩子回来看我的时候,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我就感觉到不对,没想到——”
林修论抿了口烈酒,“他虽然天赋惊人,但我以前从来没有把他当成我们林家的人,甚至认为他是灾星,恨不得他早死,没想到他和玲儿的感情那么深,为了她,居然——”
“大哥,你别这么说了,你要这么说我就更没脸见人。”林修阳一脸的愧疚,“当初摒弃无迹的,家族之中数我最无情,你们是不知道,那次他得罪了流云宗使者,杀死了陈家那小子之后,我怕我们林家遭到牵连,就鼓动族中子弟在外面散布消息,说——”
“二哥,你也别自责了,你这不都是为了家族考虑吗,我们谁也没有怪你。”
“三弟,唉!”
“真没想到,皇家学院居然是这样一个地方,早知道我就不该送玲儿去那里求学,亏得我还和韩非交往一场,他就这么对我。”
“父亲,韩夫子也有他的苦衷。”
“哼,你还替他说话,我们家玲儿如今也不知道是生是死,还有无迹,他都去那个鬼地方几年了,一点音讯都没有,只怕都——”
“不会的,玲儿和无迹绝对不会有事的。”
“仁儿,父亲也不想啊,你以为父亲不心疼吗,玲儿是我的亲孙女,心头肉,可是——”说到这里林修德哽咽起来,他深吸了口寒气,“咱们得理智一些,尤其是你,你身为林家之主,责任重大呀,我们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们身上。”
“父亲,我知道。”林怀仁幽幽一叹,低下头,紧攥着拳头。早年丧偶,如今再丧女,他的心情,无人可以体会。家族兴衰,重任在肩。若不为此,他又怎么会把小小年纪的女儿送进皇家学院,若不为此,又怎么会痛失爱女。
痛哉!悔哉!
今天是大年三十,本来说好了不提伤心事,但说着说着还是说到了悔无迹和林玲身上,一提到二人,气氛就不由的低沉下来,久久不言,就剩下孩子嬉闹的笑声,在严寒的空际里回荡。
就在这时,脚步声传来,韩非携女儿韩菱菱走了过来,林修德一见韩非到来,顿时扭身冷哼。
“老哥哥!”
“你来干什么,猫哭耗子,假慈悲,你走!我不想见你!”
韩非一脸歉疚和无奈,接林家到此是当初悔无迹临走时的重托,悔无迹就怕自己在归元宗暴露身份被擒,祸及林家。初始韩非并未对林家人坦言,因为他知道,他一说出事情真相,必然伤害到彼此之间的交情。
但事与愿违,最后他还是说了,因为他不想欺骗林家人,而且此事有关于悔无迹和林玲的生死,林家人有权知道。事情果然如他想象的那样,自那以后,林修德就再也没有给过他好脸色。
错在他,韩非也无话可说,可是,他也有难言的苦衷,当初他无论出行到哪,都有蒋跃暗中跟随,他若直言——
“老哥哥,你难道就真的不能原谅我吗?”
“我和你没有什么可说的,你也别再来假慈悲,我承受不起。”
林修德的心情,韩非完全能够理解,痛失孙女,又痛失爱孙,当初就是出于对他的信任,才将林玲送到皇家学院求学,没承想是送入了虎口。
“老哥哥,我也不想的。”
林修德回转身,冷声道:“韩非,你什么都不用说了,你要是还念及我们当初一丝情义的话,就放我们离开这个鬼地方,呆在这里,我觉得恶心,咱林家虽然只是一帮凡夫俗子,但做人的骨气还在。”
“三爷爷,您们现在不能离开这里,很危险。”韩菱菱忍不住脱口道。
“你叫我什么,谁是你的三爷爷。”
“三爷爷,菱儿知道您心里很痛很痛,但你们真的不能离开这里,这是无迹哥哥离开之前千叮万嘱的。”
“哼!”
韩菱菱动容道:“三爷爷,二爷爷,大爷爷,林伯伯,我和林玲姐在皇家学院的时候关系就很好很好,菱儿也一直拿她当亲姐姐看,我和父亲真的不希望她有事的,但是没有办法,我娘亲被他们抓走了,父亲他一直都是一个傀儡,他要是把事情真相告诉旁人,娘亲她就会有危险,菱儿知道,无论我们说什么,也不能弥补在你们心里造成伤痛,但是请你们相信,菱儿和父亲真的不想这样的,真的不想。”
韩菱菱一步上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你这是干什么!?”
“无迹哥哥是菱儿这辈子最爱最爱的人,菱儿不希望他伤心,也不想他难过,可是菱儿没用,菱儿当初告诉自己一定要自己救出娘亲,但最终还是连累了无迹哥哥,是菱儿太脆弱,两年了,我无时无刻不在自责,三爷爷,二爷爷,大爷爷,林伯伯,菱儿很笨,不知道该说什么,但菱儿今天想说一句心里话,将来无论如何,菱儿就是你们林家的人,纵使林玲姐和无迹哥哥真的不在了,菱儿也会照顾你们一辈子。”
“谁要你照顾,你以为我们林家没人了吗!?”
“父亲!”林怀仁走到韩菱菱面前,“孩子,起来吧!”
林修德一声冷哼,转身便走了。林修阳林修论亦是如此。韩菱菱的泪水并不能打动他们,楚楚可怜也对他们没有任何效用,他们要看到的是,林玲和悔无迹活生生的站在他们面前。
“林伯伯,请您相信菱儿,我真的可以做到的。”
林怀仁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今日的韩菱菱已经不是十五时的韩菱菱,如今,她已经二十六岁,从一个俏皮可人爱的丫头,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女孩。十五岁以前她眼里的世界是一尘不染纯净的,十五岁以后,她眼中的世界充满了忧伤和无奈。
她很想冲动的去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可是她的力量太渺小,知道什么事情也做不成,所以,她要修炼,努力修炼。韩菱菱知道,四年了,悔无迹杳无音讯,虽然风临仙和上官飞燕不断安慰她,但懂事的她能够从上官飞燕担忧的神色中看出,她的无迹哥哥多半已经凶多吉少,不在人世了。
悔无迹死,她心亦死。
但韩菱菱知道她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悔无迹曾经告诉他,最大的愿望就是找到父母,保护家人,所以她必须要坚强的活下去,替悔无迹去完成未了的心愿。
而这一切的前题,就是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