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许文嘉最常去的便是醉江楼,早上他应该拦住她,不让她去的。
然而千金难买早知道,好在她没有同他碰上,江云海心中宽慰,这真是命中注定,两人要成好事。
“嗯,女儿知道啦。”在江云海的面前,江妞妞一直是很乖巧的。
倒是杨氏,见江云海很吃这一套,心下冷哼一声,淡淡说道:“闻听醉江楼的价格可不低,大小姐可带够了银子?”
“我知道爹爹挣钱不易,只点了一盘烧鸡和一壶清茶,没花几个银子。”江妞妞哪里听不出来她的言外之意,笑得甜甜的。
江云海一听,顿时心下发热,这回真是有点舍不得这个女儿了——这些人一个个只知道争宠、要银子,可谁明白他打理这份家业的苦楚?
一时间,看向江妞妞的眼神,竟多出两分真心来。
“乖女儿,爹爹挣钱就是给你们花用的。再出门时,身上不要少于五十两银子。你是江家大小姐,不能叫人小瞧了去!”
“谢谢爹爹!”
江妞妞笑得眉眼弯弯。
见她这么开心,江云海也笑得舒畅。
好,会花钱就好。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等她过惯了大手大脚的日子,还如何回得去?
不想嫁给许文嘉?只怕到时候,她哭着求着要嫁过去!
杨氏见状,撇了撇嘴。
虽然看不惯江妞妞的行径,但这点银子她还不放在眼里。她倒要瞧瞧,江妞妞能折腾到什么时候?
摆脱了江云海,江妞妞便一路回了馥芬院。
又吃又喝又打,她这会儿也有些乏了,伸了个懒腰,打算回去睡个大觉。
走到半途,余光瞥见一个眼熟的身影,见她看过去,还往廊柱后缩了缩。
是江妍儿身边的小丫鬟。
江妞妞勾了勾唇,收回视线,径直往馥芬院去了。
她本身是个好动的性子,如今江云海又不拦着,自然是得空就往外跑。
当然,江云海都说过了,不叫她往醉江楼去,她也就不去了。
反正吃也吃了,喝了喝了,玩也玩了。
“黄庭宴最有名的是什么?”去往黄庭宴的路上,江妞妞兴致盎然地问古余松。
徐州城里,除了醉江楼,便是黄庭宴最有名了。
古余松昨天被人打的青眼圈,今日已经发紫了,顶着这样一张面容,却还要跟江妞妞出门玩,他表示心里很累。
但这位大小姐又不要别人跟着——就是他也不放心别人跟着,因此又跟出来了。
听见她问,虽然心里很不想答,还是不得不答道:“醉鱼,是黄庭宴最有名的菜,一道要三十八两银子。”
江妞妞摸了摸下巴,感慨道:“真贵啊!”
古余松心说,贵是贵,但是大小姐您吃不起吗?昨天才从石素身上讹了二百两银子没花呢。
但说出口的却是:“大小姐要尝尝看吗?”
“不。”江妞妞摇头。
到了黄庭宴,她找了个视角极佳的位置坐了,叫来小伙计点菜:“一盘烧鸡,一壶清酒。”
又吃烧鸡?这位大小姐就只爱烧鸡吗?
“等等,烧鸡切碎了送过来。”回过神,古余松拦住小伙计,嘱咐道。
江妞妞急了,抓住他的衣袖:“喂,切碎了吃着还有什么意思?”
古余松低头瞥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抬手指了指自己乌青发紫的眼圈。
江妞妞看着那乌青发紫的眼圈,足有拳头大小,将他清俊的脸庞毁得彻底。瘪了瘪嘴,松开了手。
等烧鸡送上来,果然切的很碎,一小块一小块的,犹如指肚大小。
来这里点餐的不乏大户人家的女子,这些夫人小姐们吃饭都很文雅,小口小口地含着,仿佛张不开嘴似的,因此也都习惯了,而且厨师切得特别有美感。
但落在江妞妞的眼里,却是乏味无趣。
吃烧鸡嘛,撸起袖子赤手撕着吃,才有意思。
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才是他们江湖人的风格。
但害得古余松被打青了眼圈,也是她没料到的,因此也没再说什么,低头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古余松难得见她这么听话,倒是十分稀奇,甚至开始求着自己的乌青眼圈晚几日消下去,多治治这个大小姐。
吃到一半,不远处传来嘈杂声,似乎是起了争执。
渐渐的,围过去的人越来越多。
古余松下意识地抬眼看去,这一看,就直了眼,等回过神时,两只手已经按在了江妞妞的肩膀上。
江妞妞眨着眼睛:“古管事,你着按我干什么?”她也就伸着脖子看两眼,还没看见什么呢,就被他按住了。
有什么是她不能看的?
古余松心里有点累。不免想到,难道这就是孽缘?
昨日江妞妞去醉江楼,许文嘉也去了醉江楼。今日江妞妞来了黄庭宴,就在黄庭宴又出现了许文嘉的身影。
“你别按着,我看看。”江妞妞拂开他的手,起身探头去看,这一瞧,不禁乐了。
人群中那个白白胖胖水灵灵的身影,不是许文嘉是谁?
“哟,真是缘分!”既然命运如此安排,江妞妞又如何忍心拂逆呢?当下推开盘子,站起身,抹了抹嘴就朝人群的地方走去。
古余松伸出手,欲拦,却只看见江妞妞的背影越走越远。
颓然放下,快步跟了上去。
那边,许文嘉搂着一名穿着寒酸,臂弯里挂着一只竹篮子的少女,冲一名桃花眼青年喊道:“谁说本公子惧女子?本公子不仅不惧,还——”
话没说完,目光就落在拨开人群走近了的江妞妞身上,顿时两眼大睁,神情如同见了鬼。
桃花眼青年也看到了江妞妞,顿时乐了:“这位姑娘,好有缘分啊!”正是许文嘉的表兄,陈煜翎,昨日同江妞妞说荤段子的那位。
却是昨日许文嘉本打算请远道而来的表兄找点乐子,便大方地带他们去了醉江楼。却因为江妞妞的缘故,并没有玩痛快。今日便改了地方,聚在黄庭宴。
吃到一半,陈煜翎嘴贱,嘲笑他:“我一路行来,可都听见了,大街小巷都在传‘许三公子不敢近女子’的流言。我说文嘉,你该不会真的……”
许文嘉当然不乐意听了!
他并非不近女子,而是——至今日,还没有叫他想近的女子!
唯一一个,他已经打听了身份,并且叫母亲准备聘礼,准备求娶了!
这时候可不能传出这样的闲言碎语,落在他心上人的耳中,不敢嫁他怎么办?
于是,看到楼里出现一名挎着篮子卖炒豆子的姑娘,立刻就上前搂住,表示他敢近女子。
本来这事就算了,他把姑娘的炒豆子都买了,再安抚几句,也就了了。
哪知又碰见了江妞妞。
许文嘉下意识地放开卖炒豆子的姑娘,脚下一退,仿佛江妞妞是洪水猛兽一般。
“公子,我不是来抓奸来的,你退得这么快干嘛?”江妞妞抱着手,笑嘻嘻地站在人群里,“别说你还没娶我呢,便是你娶了我,以我温柔大度的人品,也不会把你怎样的。”
她说别的还罢了,提及“温柔大度”几个字,就连陈煜翎也没绷住,“吭哧”一声笑了。
许长柏等人也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谁,谁要娶你?”许文嘉一脸吞了苍蝇的表情,嫌恶地看着江妞妞:“你怎么在这里?说,你是不是买通了我身边的下人,追着我来的?”
古余松听到这里就忍不住了,他还是得为江妞妞说句公道话的,上前一步站出来道:“许公子,我家小姐是听闻黄庭宴的美名,特来品尝美食的,并未料到会在这里碰见您。”
许文嘉撇撇嘴:“谁信啊?”
江妞妞眯了眯眼,随即笑着拨了拨头发:“当然是假的啦。我就是追着公子来的嘛。但大庭广众之下,公子何必拆穿呢?”
许文嘉顿时一噎。得,还变成他没有风度了。
但他真的不想多看江妞妞哪怕一眼。抿上嘴,扭头就走。
许长柏看了江妞妞一眼,转身跟上。
只有陈煜翎,冲江妞妞挤了挤眼,甚至比了个拇指,然后乐呵呵地走了。
主角都走了,人群却没有立刻散去,而是将目光唰唰看向江妞妞。
江妞妞冲大家笑了笑,然后小手摸上腰间的鞭子:“大家想看我耍把戏吗?”
昨日有个少女大闹醉江楼,先挤兑许三公子,后鞭抽石素大爷,早传遍了徐州城。
如今看着情形,哪里还有不晓得的?因此讪讪一笑,都散了。
江妞妞等人都散了,便去看卖炒豆子的少女:“家境不好?缺钱使?”
少女带着几分警惕地看着她:“你是?”
“我身边缺个婢女,每个月二两银子工钱,你干不干?”江妞妞笑着道。
少女听到每个月一两银子,顿时眼睛亮了,但还有点犹豫。显然,江妞妞的名声不好,让她不太敢去。
“看来你不太缺钱。”江妞妞敛了笑,转身就走。
“等等!”少女咬了咬唇,叫住她,“我,我愿意。”
二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以古余松在江府二管事的身份,一个月也就二两银子的月钱。
“我只要缺银子的,你……”她打量了少女一眼,摇了摇头,没再说话,转身叫上古余松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