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有句古话,叫人生无常。本来一件值得高兴的姊妹大团圆,突然成了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的悲剧结果。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孪生姐妹真的有某种第六感应,就在小伏林摔伤那一天,姐姐乘坐的汽车就在她从树上摔下的前后也发生车祸。因为转弯处一头牛横跑过马路,汽车出现时牛受到惊吓,冲着汽车扭头向汽车撞过来。驾驶员躲不过想踩刹车,因为车速不算快,本来可以没事,谁知牛已经跳起来,他一紧张偏偏踩着油门的脚一使劲。只听“啊!啊!啊!!”的几声后,汽车把牛给撞得腾空起来,全车的乘客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随汽车翻进路基下的河流。
他们“少林团”成员都比较年轻,“少林团”是旅行社为他们起的组团名字,因为他们的人数占了全团的一半多。加上他们多年习武的身手,本不应该伤到哪里,偏偏大家听完惠林讲的故事后,一个个都睡着了,来不及做出反应。好在她是驾驶员的后座,又被法慧的手下意识的挡了一下,所以她算摔得轻的。
惠林天性爽直,尽管自己并不会游泳,她还是从河里救人,先拖出一个女的,又钻下水去拉别人。水比较急,车还在往河里滑动,在她精疲力竭的最后时刻,还奋力将不知会不会游泳,但是已经在汽车翻滚中摔昏迷的法慧推近岸边被救起,自己因为流了很多血,体力不支,感觉眼前一黑,脚下一滑,在同学们的眼前被夏日山洪的湍急河水卷走了。先得救的同学们本来已经精魂不定,看到惠林又被河水卷走,一边喊她一边在岸上追,希望她能再次游过来。可她还没来得及给日夜思念的妹妹留一句话,就被无情的卷走,再也没能活着爬上岸来。
小姐妹俩再也没有机会互相看到自己与相亲相望的亲人团聚的日子了。
惠林甚至把这个秘密一直藏在心里没有告诉她的同行伙伴。因为这些伙伴在上车前都不熟悉,是这次比赛的前十名得到旅行奖才组团相聚的。所以他们根本不知道她有个妹妹在等她,更不知道是双胞胎妹妹。
车祸发生后,他们自己也被送到附近医院抢救。只有少林寺派了几个人配合遇难者家属,同旅行社和保险公司处理善后。因为小伏林没有惠林遇害受益人的法定关系,所以,保险理赔全数由少林寺作为监管人获得。少林寺又根据小伏林受伤住院的缘故,将保险理赔的很大一部分拿出来算是捐给小伏林。其中也包括惠林的丧葬费用和相关开支。
因为小伏林一直昏迷不醒,连和她朝思暮想的姐姐的遗体作最后的诀别的机会都没有了。
姐姐的葬礼很隆重,她成了一个小英雄,很多老乡为她送行,这些场面都是后来看录像的时候见到的。但是没有见到她姐姐用生命救过的那个男孩,据说是伤重昏迷不醒,当天就有直升机专程来将他接走回国救治。至于他后来究竟是死是活没人知道,从此后再也没有他的任何消息。而其他同学也因为在不同的地方住院治疗中,也没有能来参加惠林葬礼。
但是,那个外国男孩的委托人多次汇款给医院和孤儿院,要求全力抢救小伏林,他们提供的医疗费用绰绰有余。同时,他们知道小伏林是孤儿后,又请县乡政府考虑小伏林治愈后出国留学的建议。建议说,小伏林出国的手续由美国驻该地区领事馆委托县侨联出面帮忙办妥,他们保证小伏林出国留学期间的安全,所有费用以及学成后回国的自由。
看得出他们出于某种特殊的原因,一方面竭力想回报惠林对那个男孩的救命之恩,另一方面又不想直接让小伏林和媒体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所以全部由美国驻中国治川省领事馆出面联系,包括所有的费用转账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这也给西陵县政府留下了很神秘的话题:“他肯定是一个可以让美国政府很乐意为他效劳的人物的孩子,要不然怎么会如此的慷慨和避讳媒体介入。”
他们说这样做的理由只是出于对她姐姐的尊敬,希望借此为贵县免费培养一个人才,但是希望永远不要公开资助来源,可以说是贵县政府自己的安排。当然,当地政府没有理由回绝,只是想等小伏林醒后自己决定。
至今,夏博士认为自己能出国接受世界上最好教育的原因,是县政府为褒奖英雄而做的。她在美国工作后,主动要求政府不要再给她任何费用。所以,后来两届政府的领导对她在美国发展的情况也不是很关注了,特别是曾书记和汪主任已经退休。
直到夏伏林回国工作一段时间后,她整理好手上的很多事情,终于抽出时间以度假的方式回去给姐姐上坟,顺便考察家乡和周边旅游资源整合的时候,才使她的家乡情节再一次打开。为了那些纯朴、险峻、俊秀、清幽、绚丽的山川烟霾,牛童暮笛。但是,那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小伏林刚从深度昏迷中苏醒,就不停的叫着姐姐。
“我要见姐姐,我要见姐姐。”县医院的很多医护人员和病房里的病友都知道小姐妹的离奇故事。背着她悄悄得流着眼泪,没人敢马上告诉她事情的真相,真怕她悲哀过渡拒绝配合医疗。
因此,医生护士都善意的骗她说:“小伏林听话,你已经昏迷了一个月,你姐姐守了你很久,不久前回学校去了,她要你配合我们治疗,不然她知道你这样会很不高兴的。你愿意姐姐不高兴吗?”这种方法每次都奏效,医护人员的心里也每每更沉重,不知今后如何向她解释这一切。
三个多月以后。她已经隐隐约约地感到医生护士在回避提到姐姐,来医院里看望她的人中有很多都是她不认识的,还有外国人也来拥抱过她。孤儿院和乡政府的老师,同学,叔叔,阿姨也在回避这个问题。
终于又熬过了一段时间,她再也忍不住心理的折磨和恐惧,不顾医院一切阻拦,趁人不备悄悄跑到街上找到一间网吧,请老板让她上一下网。网吧的生意很好,没有空座,又听她说没有钱,还拄着拐杖,披散着头发的样子,老板以为她是疯子,正在把她往外轰。
可是,小伏林仍然苦苦的哀求:“叔叔让我上一下网吧,我以后会还你钱的,求求你啦。”网吧老板正要进一步发作的时候,幸好发现她跑出来的医护人员及时赶到,急忙劝住那个老板,对那个老板的耳朵悄悄说:“她就是县里免费抢救的小女孩。你对她客气点,钱由我出。”
老板听完护士给他说的话先是一愣,拧着头看着那个护士没吱声,接着好像恍然大悟似的说:“她就是几个月前从杉树王上摔下来的小女孩?”他问护士。看到护士眼睛潮润的向他点头,他这才觉得自己对不住这个小女娃,赶紧跑过来扶着小伏林。
“小妹妹,真对不起。快过来坐下,是叔叔没弄清楚。是叔叔的错,什么钱不钱的。你呀,什么时候来全免费。你姐姐可给我们这里挣脸啦,是我们的大英雄。。”。突然他的嘴被护士用手给捂上了。
即便这样,小伏林已经听到姐姐是英雄的话,虽然没有马上明白过来,可已经让她感到胸口一堵,眼前一黑就晕过去了。
当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她的病床前马上来了很多人,负责给她治病的高主任向她介绍说:“小伏林,县里的曾书记和林县长,还有妇联汪主任都来看你啦。”就是那一次,他们把她姐姐的死因如实地告诉小伏林,要小伏林好好养病,治好了好好读书,政府会全力负责她的治疗、学习和生活。鼓励她像姐姐一样做一个有抱负,敢于舍己救人的人。那一次谈话非常庄重,对她幼小的心灵震动极大,对她后来的人生定位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第二天,县、乡的领导还有学校的老师同学陪她到她姐姐的坟上去进行祭奠活动。学校的鼓号队也来了,在空旷的公墓上空奏响了哀乐。
小伏林把一直留在手边的那颗杉王果系上红领巾捧在手上,大家看她慢慢移动的身影,显得那么单薄和孤独。她走得特别吃力,大家的心情也特别的沉重。小伏林好不容易走到了姐姐的碑前,流着眼泪说道:“姐姐,妹妹来看你了。”
她跪下去把手举过头顶:“姐姐,你怎么不等着妹妹亲手把杉王果送给你。”她哭得有些透不过气来,看到这幅情形,大家的泪水止不住夺眶而出。
“这是你生前想要带走的杉王果,现在我就给你种在你的身边,它就是妹妹永远陪在你的身边。”说到这里时,她放声痛哭,引得人群里跟着失声痛哭的熊大婆率先晕了过去。其他参加祭奠的人群一阵忙乱。
小伏林对身边发生的事情好象全然不知,熊大婆晕过去的事她也不知道,全然不顾一切的喊着:“姐姐,姐姐,你起来和我说话呀。”她的头在石碑上已经碰破了一大块皮,很多人把她拉住,也跟着她哭出了声音。那一天,她就跪在姐姐的坟前直到哭得人事不省,再次晕了过去。
令她伤心的还不止这些。与小伏林相依为命十年的熊大婆为小伏林受伤一事,几个月来的伤心和操劳过度,以致急毒攻心而病倒。那天,她在惠林的坟前晕过去后大伙把她送到乡诊所打了一针就送她回家了。谁知道她就此再也没能起床,乡亲们去看她时,她还强撑着不让告诉医院里的小伏林。可不到一个月时间,大婆自己觉得已经撑不过去了,临终前想再见一见小伏林。乡里赶紧派人去医院接小伏林回来。
小伏林的身子还很虚弱,看到为她伤心过渡的熊大婆躺在乡诊所的病床上瘦得不成样了,赶紧跑过去喊:“大婆,细妹不知道大婆病了。你怎么不告诉我呀。大婆快点好,快点好啊!”她把大婆的手抓起来抱在怀里摇着,眼泪也跟着脸颊滚下来,让人看着这遗老遗少的情形实在是心疼不已。
此刻的大婆已经没有说话的能力了,她睁着眼睛,使劲的看着小伏林的脸一动不动,似乎确认是小伏林来看她了,才看见她干枯的眼角缓缓地流出两串泪珠,拉着小伏林的小手开始有些颤抖,看样子想跟小伏林说点什么,却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就咽了气。
“大婆,大婆啊。”大婆已经闭上的眼睛再也没有睁开,任凭小伏林怎么呼唤,她永远也醒不来了。
人们唏嘘的哭开了,医生也过来给熊大婆听心音,看瞳孔,最后确认熊大婆已经逝世无疑。
小伏林抱着大婆的尸体哭得很伤心,谁去也拉不开她。整整哭了半天,小伏林一直抱着熊大婆的身体不让人去碰,连给熊大婆穿老衣都没办法,直到小伏林晕过去被送回县医院抢救。
想到这里,夏伏林已是泪痕满面。她用几个手指擦了一下眼泪,觉得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她保持清醒。就算是为了姐姐也要挺过这一关。想到这里,她开始想如何对付与下一个角色的交谈。不知不觉地,她坐在椅子上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