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军本想在车上的冷气中多呆一会儿,和大伙一起欣赏夏博士此刻的宁静和特有的美丽,迎面吹来的山风把她的衣裙吹来紧紧贴着她的身体,头发也在脑后飘飞,看起来就是一尊人体雕塑一样的迷人。如果不是自己已经结了婚和工作的原因,他真会不顾一切的去追求她。
他想:“每个男人都会被眼前这个美丽的雕塑迷住的。”
铁军见她已经站了很久,于是几个人一起下车向她走去。
“夏博士。”他小心翼翼的喊了她一声。
“噢。”
夏博士头也没有回:“有什么事吗?”
“不是,不是。我看你看得很投入,所以很好奇你现在再想什么。”铁军突然放开胆子问了一句,顺便递给夏博士一瓶矿泉水,还帮她把盖子拧开了。
“哎呀,真是的,看我只顾想自己的了,竟忘了你们。”她不好意思地回头拢一拢吹得乱飞的长发,接过矿泉水说。
“今天也没有导游给你们做介绍,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兴趣听一听这里的传奇故事。我从小就被这些故事迷住啦,刚才就是在故事中迷路,好在你们叫醒我。”夏博士咕咕的喝了几口水,看来她还真是渴了。
铁军见夏博士没有生气的意思,还和大家开玩笑,他也放松了一些说:“能把夏博士迷住的故事一定很迷人。我倒是很想听,不知大家怎么样。”
几个女士异口同声地说:“想听,想听。反正现在是风景这边独好。”
“就是太热了,要是早一点就好了。不过有风还是挺舒服的。”贺东莲用手做扇子状不停的对着脸扇风,汗水正在脑门上挂着。
从北京陪夏博士一起来的有两个工作秘书。一个刚满30岁,用手扇风的就是她,北方人,1。72米的个头,身段饱满,心直口快。她是电算统计专业的硕士生,毕业于浙江大学。另一个是何冬莲,约50岁不到,北京人,戴副眼镜,显得文弱,是从北京大学电子图书馆抽调来任夏博士的资料整理秘书,北大本科生。
贺东莲和何冬莲俩人的姓除了发声有一些区别,喊名字就全一样,都是冬莲的发音。为了减少误会,只要她们俩在一起的时候,夏博士就称她们为贺姐和何姐。结果研究中心的人就全跟着夏博士叫姐。
这次出门,她俩主动找到夏博士要求跟她一起到南方山区看看。理由很简单:“我真不知道刚刚脱贫的山区会是什么样?山区沿途环境险不险?”
夏博士也愿意她俩一起去,一路上有她俩会方便很多,很多资料可以在途中整理和分类,也可以满足她俩的‘探险‘愿望。
西陵县也派了两个女士帮助安排夏博士的接待和生活,一个是分管县环保工作的副县长康菱麓,一个是县旅游局副局长汪姗姗。因为夏博士作为中国未来人类可持续生存研究中心主任,享受副(省)部级待遇,像这样低调已经很不容易了。
几个女士一咋呼,反倒让夏博士有一些为难了。
“贺姐,你不怕热呀?你们还真要听啊?”夏博士问道。
铁军觉得夏博士此刻的心情就是想找人说话,以讲故事的方法抒发一下感慨。
他说:“对呀,贺东莲没必要听故事了,还是我们听夏博士讲了再告诉你。”
“是,这天热还能假,跟听不听故事没关系。关键是看夏博士的故事能不能迷住我啊。”贺东莲站到夏博士面前作了个怪相,好像说“你真的会讲吗?”
夏博士瞧贺东莲的样子挺滑稽,忍不住有些想笑:“好吧,我给你们讲一个我心中的故事。谁要是不想听,或者太热就到车上去歇着。谁要是被故事迷住找不到回来的路,就用手使劲掐自己的胳膊。”
“那我就听一会再决定。哎。夏博士,我们全都到车上去,你在车上讲不是更好吗?”贺东莲用手在脑门上抹了一把汗,鬼机灵一动,又提出建议。
“那不行,你们先跟着我的手指看。”夏博士将手指向侧下方一指,干脆就讲起她的故事来,不再和贺东莲说其它的。
大家看见山下是一条翻滚跳跃的河流,显得细长狭窄,河岸弯曲陡峭,怪石凌峋。河水从中间冲刷时,似乎很远就可以听到哗哗的声音,显得流速快,湍流急,白茫茫的水花在狭长山涧争相泄下。如果是会水的汉子来一次漂流,肯定会享受到冒险的刺激。
“我们脚下的这条河就是目前世界上同纬度唯一未被工业污染的河流,叫赤水河。”
“赤水河有很多传说,这就是它吗?好像没有想象中的河流的宽阔,倒象很窄的溪流。”贺东莲和何冬莲插嘴说。
“是的,赤水河水急,岸陡,易守难攻。当年,红军就是在它的下游演绎过震惊世界军事史的四渡赤水战役。你们再看看我身后的这匹山,它由五个山峰组成,当地人称它为五老峰,就是我们现在所站的山脉。”大家又随着下博士的身子转了180度,来了个向后转。被称为五老峰的山头由五个高低错落的山头组成,他们只能看见两个山峰,其余的山峰被挡住了视线。
“再沿着赤水河往下,靠我们左边的叫阿哥山。”她用手指着湍流不息的河谷左岸说。
“大家再看阿哥山,它是造山运动时地壳隆起发生的断层,悬崖绝壁数百米,当地老百姓叫它鹰见愁,或望断头。说老鹰想飞过去,也要在半腰上歇歇翅。人要想看它的山顶就要举断头。形容它是多么的险峻雄浑。阿哥山整个山形起伏的天际轮廓线,就像一个充满阳刚之气的男性仰卧在山脊上的躯体。从这里看过去是他的最佳视角,它的头,颈,胸,腹,腿,脚的比例协调,与整座大山融为一体,稳如磐石。”随着她的讲解,大家确实看到她所说的一个巨型男性人体轮廓清晰的仰卧在湛蓝的天幕下。几只盘旋在天空中的山鹰就像几只细小的苍蝇在围着一个熟睡的巨人,令人浮想联翩。
“再看他腰腹位置上的擎天石柱,那就是他的雄性标志,直指苍穹。”她的语调里有一种女性罕见的磁性,深深地吸住了大家的注意力。
大伙颦住呼吸,仰头静静的品味着夏博士对阿哥山的描述。恰好,一团白云在蓝色的背景下飘向石柱的附近,铁军觉得好像是自己有过的梦遗。在一群女性面前感到有些手足无措,脸也一下子红了。好在天热,光顾听夏博士的故事,大伙也没注意他的反应。
夏博士的手已经指向右岸,用轻缓的语调说:“赤水河的对岸就是云贵高原,山比这边高,路比这里险。我们正对着的就是细妹山。可以想象在远古地壳运动前,它和阿哥山应该是一个完整的地质板块,大自然用何等强大的力量,让它们象现在这样一分为二。大家看,细妹山形的天际轮廓线与阿哥山的刚健相比是多么柔和婆娑。”
她的拟人化形容引得大伙一阵嬉笑。
夏博士一点也没笑,她的口吻一下变得非常深情,充满着崇敬之情:“细妹的胸部坚挺饱满,裸向寰宇,就像母系氏族的天乳,无私的哺乳云云苍生;她的长发飘逸披洒,裹着漫山的绿色,无处不透着生命的盎然与朝气;她的纤足秀美圆润,楚楚动人。”说到此时,大家感觉夏博士细腻的情感在心里流动,眼里也闪着泪花。
“她是造山运动留下的,永久恒旦在高原天际上人类母亲的化身。”
当她说出“母亲”两字的时候,她的眼泪挂在她静穆的脸上轻轻的向下滑落,感动得大家差点哭出了声音。
铁军觉得天地间变得好安静好安静,大家跟着夏博士静静的凝望着她说的那个人类母亲的化身。
还在流着眼泪的夏博士没有一点难为情,她就像一个专业演员一样的沉稳和深情地说:“相传很久很久以前,我们这里已经是大海的边缘。人类的祖先们在这海边繁衍生息,传宗接代,或集体狩猎,或戏水捕鱼,平静地过着洪荒原始生活。阿哥和细妹在一起玩耍,正值两小无猜的年龄。”
“突然有一天,天倾了,地陷了,水涨了,树木着火了,烟雾满天,遮天蔽日。所有的动物和生灵都遭到突如其来的灭顶之灾,不知该如何应对。”
说来也怪,故事讲到这里,山谷的风突然加大了,天边也隐约可见电闪雷鸣的变化,仿佛在响应着故事的情节。大家聚精会神地听夏博士的讲述,更有一种亲历其境的感觉。
“那是人类一次难逃的劫难。后来只剩下盘古,五老、夸父、后羿、女娲和一些没有名字的原始人。其中的夸父和女娲就是我们眼前的阿哥和细妹。”
“阿哥细妹躲过了劫难,却成了两个孤儿。他们天当被盖地当床,顽强的活着。除了他们自己互帮互助,周围只有旷野无垠的荒芜和茫茫的汪洋大海。夜里是星斗相伴,白天就是骄阳似火;夜里是和风细雨,白天就是花飞蝶舞。寒暑交替,年复一年。他们终于慢慢的长大了。”
这时,大家已经感到夏日暴雨到来前的潮湿,还有一股扑面而来的阵阵热浪。
“夸父长得虎背熊腰,威猛粗犷,可以一拳打死老虎,一掌劈断大树。他还有本领同太阳赛跑,为了让自己能在夜里也看到女娲的美丽,他把太阳抓回来挂在天上。为了不让女娲受冷,他也跑去把太阳抓回来藏在山洞里。只要为了女娲,他能做到一切。女娲则出落得亭亭玉立,楚楚大方。在人老天荒的旷野中,五老正式为他们做媒成亲。过上繁衍子女的幸福生活。”
“有一年,正值寒冬季节,夸父追着太阳整整跑了三天三夜,他把太阳再次追回来给女娲取暖。等他把太阳放进山洞后,不顾疲劳又去海边捕鱼。谁知因为劳累过度竟在海边睡着了。”夏博士就像看见夸父在自己面前睡觉一样,为了不吵醒他,她故意把语调降到喃喃细语的程度。
“他睡得好香好甜,做了很长很长的美梦,梦中她和女娲有好多的孩子,大家围着太阳唱歌跳舞,快快乐乐的生活着。海水长起来他也不知道,很多动物和鸟儿来喊他,可喊也喊不醒,就像现在这样从此长眠不起。与女娲和他的孩子们永远生活在不朽的梦中。“
“当女娲从山里打柴回到洞里,看见暖烘烘的太阳挂在那里,却没见到夸父的身影。于是添上柴,拢上火等着夸父的归来。她等啊,等啊,等到柴烧完了,火也熄了,太阳也睡醒了,夸父还是没回来。”
“她焦急地到处去寻找,走了好久的山路,淌过了多少弯弯的河流,终于在这里看到自己的心上人长眠不起,化成了一座雄峻的山峰。她伤心极了,从此日夜守在他的身边不再离去,下雨时她织彩云去补天,为夸父挡雨。下雪了她拉绿草来遮掩。她不知倦不之累,终于在夸父的身边睡着了,任凭风雨雷电的呼唤和呐喊,他们从此静静的仰卧天地之间,彼此生活在永远年轻和相亲相爱的记忆里,浸泡在潮涨潮落的大海中。相传在漫长的洪荒世界里。”
“他们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终于让天地动容,引起山崩海啸,天崩地裂,慢慢地把他们从海里托起,凝固在天际的胸怀中,让后人永远的记住他们。”
夏博士忘情的讲着,大家静静地听着,什么时候雨水已经淋湿了大家的头发,连故事是什么时候讲完的大家竟然全然不知。也许是故事太美了,大家还不愿回到现实吧。
大家知道阿哥细妹才是始终不渝的爱情故事的主人翁,恒旦在盆地和高原相接的赤水河两畔世代流传着。经过夏博士的加工和畅想,两座山脉变成了中国神话人物夸父和女娲的化身,使山里人传说中的情节与古老的神话结合得天衣无缝。当你心中有了这个令人难忘的情节,再看那山形地貌是何等的酷似两个伟岸的身躯,仿佛大自然鬼斧神工的杰作将美丽的故事镶嵌在天际轮廓线之中,你会自不然的进入一种难得的忘我的境地,享受人与大自然的心灵交流。
此刻,雨水不但没有影响他们的注意力,反而使大家更沉浸于故事之中不能自拔。
那是第一次随夏博士去她的家乡,夏博士还不到三十。铁军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大美人,一个叱咤国际的风云人物,竟然对传统文化有如此的深情和天真的一面。
现在回想陪着夏博士返乡探望的半个月,可以说是自己一生中都不会再有的好时光 。算起来,他们一行一共游览了十多个景点,基本是途经当地休息时,地方政府为推荐当地的旅游资源,前来盛情相邀,临时安排的。
夏博士对自然资源和自然景观的热爱完全发自她的内心。所以,她对大自然具有特有的审美敏感性,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我常常在极为安静的时候去欣赏每到一地的自然风光,用心去和自然交流,就像在读一本无字天书。在我心里,自然中的一草一木都是那么神奇,都是有情感和生命。包括那些顽石和泥土。”
铁军和夏博士身边的人听她这样说过很多次。
就在他们听完夏博士讲夸父和女娲的传奇故事的第二天清晨。夏博士很早就醒了。
她一个人盥洗完毕,再次来到昨天观景的地方,还是像昨天那样在那里向远方眺望。经过昨天的阵雨洗礼,天空非常的静瑟,空气特别清新,草木显得格外的苍绿,尤其是阳光还在云层中没有翻过山来的时候,山乡特有的清爽给人留下更深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