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里露出黎明的微光。君慕雪一个人站在冷寂的村口。
“喂,傻小子。”他心底忽然冒出一个声音。却是小龙阿皮。
“有事吗?”君慕雪可真不适应心里住着一个活生生的家伙。他思考着自己接下去该做什么。是回白庄,还是陈庄呢?
“你可不可以放我出来?”阿皮用讨好的音调说。
君慕雪怔了一怔,想,你不是和我溶为一体了么,怎么再放你出来?
“很简单的,你闭上眼睛,把龙气汇集眉心,念个‘出’字,我就可以出去了。”阿皮小心的循循善诱道。
“就这么简单?”君慕雪心中好奇,便依法而行。片刻之后,只觉眉心一热,什么东西从胸腔内抽走了,又从眉宇之间射了出去。
君慕雪睁开眼睛,看见阿皮漂浮在眼前。只是体型小的宛如一片散发着淡淡紫气的草叶,这和她之前的神龙体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看什么看?我现在很丑吗?”脱离了君慕雪的身体,阿皮语气随即大变,怒道。
君慕雪摇了摇头,眼睛里满是诧异。他盯着叶子形状的阿皮,却看不到哪里是眼,哪里是耳朵,哪里是嘴巴。他觉得此刻的阿皮和白菁菁的性子倒有几份相似。但白菁菁无论如何发火,他都感到愉悦,而阿皮微怒,他便感到别扭了。
君慕雪一面抬脚向陈庄走去,一面道:“我以后就叫你阿皮吧。”他决定再去陈庄看看寸善,以便确定二娘的事。
阿皮哼了一声,道:“你爱怎么叫怎么叫,我已经和你融合完了,把你的体质改造成紫衫神龙传人的体质了,我现在可该走了。”
君慕雪想着大龙头教他的六字咒语,道:“哦。”
阿皮谨慎的看了他一眼,道:“你不拦我?”
君慕雪一面走一面道:“我不拦你……只是呢,刚刚大师伯,教给了我六字咒语。”
阿皮道:“撒谎,我怎么没听到他……”
“囡禄柒卜落托。”君慕雪抱着试试看的心里,低声念道。
阿皮身子一颤,微微扭曲,甚是痛苦,急道:“不要念,不要念了。”
君慕雪心中高兴,便不念了。
她低声咒骂了几句那个紫衫神龙,抹去了仇怨,露出笑容,又道:“你不要念,我不走就是。但是你也不能把我收进去?你说好不好。”她说完这话,抖抖身子,飞到君慕雪面前。
君慕雪望着这片在眼前不断上下翻飞的紫色叶子,忽然感到好笑,道:“我不收你,当然可以。但只怕呆子他们把你当成蝴蝶什么的,一扫把打死。”
阿皮好奇道:“呆子是谁?难道这里还有比你还蠢的人啊?”
君慕雪无语。这时他们已进了陈庄,君慕雪从怀里掏出龙头面具,戴上,又整理了下衣衫,将血迹尽量隐藏。随后拣了一条隐蔽的街巷,宛如一道青烟,无声无息的向陈庄庄主府邸奔去。
街上静悄悄的,没有一人。每家的门楣上都插着一枝黄色的花朵,便是所谓的龙花了。
阿皮飞的上下不接下气,便让君慕雪奔的慢些。君慕雪让她闭嘴,免得惊扰了陈庄之人。阿皮却故意大喊了几声,又笑道:“傻小子,我说话只有你一个人听的见,别人是听不到的。你怕什么?不过他们能看到我……”君慕雪被她吵的不耐,忽然出手将其捏在拳里,又塞入衣襟。
到了陈好古府邸的围墙外,君慕雪越墙而入,眼前怪石嶙峋,百花盛开,一片姹紫嫣红,淡淡花香融化在清晨的凉气里,扑鼻而入,使人精神为之一振。这却是陈府的后花园。
阿皮又道:“哇,好漂亮啊。真想摘一朵花……唉,可惜我现在戴不了它们了。”
君慕雪不搭话,他穿过一片花圃,进入柳林,却忽然停住了脚。他敏锐的感觉到,在不远处的一块水池旁的假石后面,一双眼睛正窥视着他。
君慕雪低头想了一想,一个飞身,落在那人面前。那人吓了一跳,嘴巴张开,却忽又舒了口气,道:“慕雪,是你啊,吓死我了。”
这人没带面具,眼黑脸肿,身体卷缩,一身锦衣,却是白家的大少爷白玉昆。
“你在这里干什么?”慕雪诧异道。“你怎么还没回去?”
“嘻嘻,我在等我师傅。”白玉昆眨巴下眼睛,道。
“你师傅?”君慕雪疑惑道。“师傅也在的么?”他却以为白玉昆说的是白振声。
白玉昆神色一凛,知道自己说漏了嘴,便打住不说了。阿皮在他面前上下翻飞,好奇的打量。白玉昆道:“好奇怪的蝴蝶,紫色的啊?不对,好像是树叶……好奇怪的树叶。”
阿皮道:“你才奇怪呢,黑眼圈,猪脑袋……。”可惜白玉昆听不到她说话。
君慕雪问道:“师傅来这做什么?”
白玉昆撒谎道:“我也不知道,就让我在这等他。对了,慕雪,菁菁他们呢?……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不是说不来的吗?昨天可热闹了,还闹妖怪呢。啧啧。”他唯恐被君慕雪发现在说谎,便如连珠炮般发了许多疑问。忽然又发出一声轻微的惊叫,道:“你身上哪来的血?是不是又和那两个混蛋打架啦?”
君慕雪不知怎么回答。
白玉昆愤愤不平起来,道:“我就知道他们不会放过你的。说吧,慕雪,他们使什么下三烂的手段把你弄成这样的?让哥哥为你报仇……将来为你报仇!”
君慕雪心中一动,想起一个注意,道:“不用啦,我自己去收拾他们。哼,我已经想好怎么整治他们了。……我现在就去找他们,等会你见了师傅,可不要告诉他我来这里。”
白玉昆本想映求带他一起去整治那两个龙城的混蛋,但他立刻又想起被暴打时痛苦的感受,他可不想再受那股痛苦,便泄气道:“好,你去吧。我不会给我爹说的。……绝对不会说的。……你打他们的时候,要帮我多揍几拳……这只蝴蝶怎么老是在我眼前飞呢?……好像是树叶?”
君慕雪骤然伸手,将阿皮抓入手中,道:“那我走了,你小心点。”伏下身子,穿过假石,径直向花园门口飘去。
白玉昆看到君慕雪如电一般的身法,万分惊讶。他觉得这个君慕雪越来越让他难以琢磨了,给人的感觉一天一个样。他身上散发出越来越浓厚的霸气,说出的话,让他感到难以反驳。
“可那个东西到底是蝴蝶,还是树叶呢?……如果是树叶怎么不落地呢?”他又喃喃的想。
君慕雪出了花园,低头想了一下,随即顺着一条两旁栽了低垂杨柳的小道疾行,穿过了一片竹楼,便看到一排青砖红瓦的房舍。
“喂,你是要去偷东西吗?怎么偷偷摸摸的?”阿皮从君慕雪手缝里飞出,贴在君慕雪的屁股上,小声道,好像十分兴奋。
“你再烦,我就把你收了,永远不放你出来。”君慕雪说着,反手打了自己屁股一巴掌。
“我晕,你几天没洗澡了,屁股好臭啊。”阿皮闪过那一巴掌,又说话了。
“你……。”君慕雪道,接着打住了话头,因为他看见了寸善的女儿清芬。
小姑娘清芬独自坐在楼舍的房檐下,低垂双眉,扯动一根柳条,穿着白底布鞋的双脚轻轻摇晃,在清晨的蒙胧中,整个人透出一股淡雅的忧愁之气。
君慕雪不知她为何一大早一个人呆坐于此。正在茫然,却见清芬骤然转过头来。君慕雪连忙闪身,藏在一条石雕龙的后面。
清芬含愁的双眸望了望空荡荡的小道,轻轻叹了口气,似乎十分失望,于是又转过头去,摆弄起了光秃秃的柳枝。
君慕雪于那一刹那间,看到清芬忧愁的双目微微肿胀,显然一夜未睡的模样。便想,她在记挂谁呢?当然是记挂寸善吧?难道寸善一夜未归?是被木头妖杀了,还是被二娘……。君慕雪心头立刻飘过清芬哀愁的小脸,不仅一阵痛楚,隐约希望寸善并未被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