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成双断西风!
当这句诗再次被紫冰提起时,所有的人开始跟着把注意力重新回到了这句预言诗上。
刚才那阵剧烈的波动过后一切都停止了下来。当他们赶到点睛潭前祭拜用的小广场时,眼前既没有魔兽的遗骸也没有打斗的痕迹,水面倒映着众人惊骇的面孔,潭水的平静似乎成了一种讽刺。
人群迅疾也平静了下来,没有骚动,没有抱怨,似乎刚才没有任何人曾经害怕过一样。
斜阳西下,眼见就要没入群山,晚霞却依然明艳如火,把点睛潭染成了一片血色,甚是惊目。
当众人以为虚惊一场时,地下又一次传来了让人惊骇的吼声,潭水伴随着大地开始抖动起来。
对吠在龇牙到来之前念完了长长的咒语,湖水通体冰冻,膨胀的冰河瞬间高涨,冰住了疾驰中的龇牙,巨大的红球开始在空中凝结,越来越小,伺机待发。
隋化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暗自祈祷战斗就此结束。八爪擒感受到了隋化的心思,冷冷的说:“两个家伙都是水火二性,对吠的这些法术是没法制服‘九妖十八怪’之一的龇牙的。现在恢复洞口法阵也是徒劳,还是多想想预言诗吧,破译了时间就知道什么时候该施放落冰封屏了。”
“这么说第一句说的是时间了?”隋化心中灵光一闪。
“这种规则的语言诗一般都会讲时间的,后面几句不是,自然就剩第一句了。”
“日月成双不就是日落时么?”隋化说的很急,有点怪八爪擒不早点提醒他这一点。
“日月同在确实是在日落之时,这个我当然想的到。不过这里的成双可不是日月这一双,而是说各有一双。这一点我却想不明白了。”
“水里不是还有一对么?”隋化随口说出,眼睛盯着对吠已经射出的那只火球。
八爪擒没了声音,隋化顾不上问,惊讶的看着龇牙破冰而起,躲过了火球的攻击。果然如八爪擒所料,龇牙的水火两性大大的削弱了对吠的冰火攻击。隋化心里不由对八爪擒产生了一种敬佩之情。
而此时八爪擒也恰恰为隋化的聪明所折服,自己想了半天的事情,隋化随口就解答了,这让他惊诧以及郁闷的半响说不出话来。
巨兽的呼啸伴随了阵阵法力波动让点睛潭边的人群重新陷入了惊慌之中。半个夕阳已经没入了地平线之下,不知何时已悄悄登场的月亮无视地面的纷杂洒下一片光辉,似乎与晚霞斗艳。
术土大陆每日里日月争辉的一刻尽数倒影在了点睛潭上,只不过被无数的水纹打散,各种光彩映成一片。
几乎在同一时间,看到眼前景象的东方修、隋正法夫妇等人心中一颤,“日月成双断西风”的意思分明已经写在了眼前。隋正法把马行行拉到身边,大声说道:“西风口马上就要崩塌了,你赶紧让山庄里的人爬到对面的山上去,越快越好。”
马行行此时也知道了事情的严重,脸色煞白,不及隋正法讲完已经向山下牧场飞奔而去。
众人听隋正法这么说,又眼见马行行下山,纷纷跟着奔去,只有东方修与紫冰望着湖面不肯动身。隋正法在一边不住的劝导着夫人,全然没有注意到东方修愤懑的眼神。
当东方修心里默念着“西风瘦马、环连龇牙”奔向西风口的那一刻,她以为一切都是义父的计谋,指连环就在那里等待,现在两只巨兽的搏斗声无疑宣告这种期望只是水中月镜中花,而更大的灾难将按照预言的指示即将到来,西风口将为汹涌而出的潭水所断,或许再也没有机会寻到指连环了。
看到紫冰在丈夫的劝导下下山,东方修抱起哭泣的女儿,转身最后一个离去。
隋化眼见对吠战斗得越来越吃力,心中不由的为它祈祷。毕竟是自己给这个忠于职守的守护者带来了灾难,而这一切只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欲和“机关算尽太聪明”。不过隋化的祈祷显然没有什么作用,对吠的颓势越来越明显,几次都被龇牙的尾鞭扫到,重重摔了出去。
龇牙愈战愈勇,接连突袭成功,独角与尾鞭上沾满了对手的鲜血。这让它兴奋不已,庆祝胜利般仰天长啸一声。现在它开始收敛四肢,积蓄魔力,准备再一次发动曾经重创对手的魔法。
这是一种炫耀,如此强大六破魔法没有人能够在一次战斗中使用两次,但是龇牙能,他要用这种方式来表达他的胜利与兴奋。
隋化看不懂这一点,不过八爪擒可以。
八爪擒很惊讶,不是惊讶龇牙可以两次使用六破魔法,而是惊讶预言里为什么说的那么严重,即使这样的六破魔法再施放一次也不会产生天崩地裂的效果。难道说,这场灾难不是龇牙造成的,而是…
一种恐惧涌上八爪擒心头,他让隋化取出指连环,咬破手指滴了一滴血上去。鲜血滴落到指环上的瞬间像遇到海绵一样被吸了进去。隋化无心惊讶,边观战边匆忙戴上指环。
对吠的两个头颅开始望着对方,眼睛里充满了不舍,却又坚定不移。它们相互点点头,收回喘息的舌头。这个景象映在隋化的眼里,八爪擒看的真切,他不由惊叫一声——焚法!
不等隋化反应,八爪擒吼道,“快念落冰封屏咒”。
一瞬间…
溶洞静了下来…
没有怒吼,没有自言自语,也没有呻吟…
三种法核在拼命的转动…
三种咒语在无声中吟唱…
时间都静止了…
在下一瞬间,时间似乎又重新开始运转,隋化紧锁着眉头念完咒语,深蓝色的冰棺覆盖了身体。龇牙面目狰狞的磨着巨齿,尖锐的声波从身体散发出来。但是这些都不是主角,重要的是,对吠的红白头颅仰天相对长啸,“对吠”两字从两个嘴巴同时而出,无尽的冰与火瞬间喷薄而出。
不明白“焚法”的隋化永远也不会明白眼前发生的一切——冰与火交融在一起,像云朵一般升腾,又在瞬间铺散开来,笼罩了一切。能量开始充斥在每一个角落又瞬间爆发。
隋化什么都看不清楚,只听到轰隆隆的巨响,那似乎是溶洞倒塌的声音,接着无穷尽的法力铺天盖地的涌来,比验身、逼宫时强烈千百倍的能量瞬间把他抛到了穹庐的尽头。
一切对于隋化都静止了,没有了听觉、触觉、与嗅觉,残存的意识里他听到了冰棺断裂的咔嚓声
似乎在眼前也似乎在心里,白光一闪,他便烟消云散了……
如果用隋化的眼睛来看世界,雾鸣山应该在白光闪过之后随着他烟消云散了,不光雾鸣山,连同那埋忠湖,那瘦马山庄,还有那曾经发生过故事的的栖情冰山、汩林也一并消失了——人都没了,哪还剩的下术土大陆。
但这并不代表这个诞生了无数传奇的大陆真的就随隋化而去,故事还将继续,即使没有了隋化也要继续,我们不光有隋化这一双眼睛,我们还有东方蔫还有白南,还有许许多多其它的眼睛来看这个世界,当然,我们不会忘记六合之子虞庭。
于是我们一如既往的看到了栖情冰山的薄雪,看到了雾鸣山的浓雾,看到了十年时光的飞逝而过。
十年,传奇依旧延续。凤凰引还在默默等待,星宿宗的预言和江湖的各种小道消息也从来没有断过,为秘籍,为财富,甚至为美色的争斗天天上演。
十年,不是传奇的,也在延续。国家还在战与不战的边缘徘徊,习惯了这些的百姓们依旧为柴米油盐奔波。或许妖魔鬼怪法的世界离他们很远,但这些毕竟不是世界的全部,他们有属于自己的非传奇快乐,孩子们在集市里穿梭嬉闹声就从来没在这十年里断过。
看惯了打打杀杀的传奇,我们不妨从不是传奇的角度来审视传奇,这样更能还原一个真实的术土大陆,毕竟,社会是多元的。
社会的多元性最直接的体现就是统治者与被统治者之间的合作与冲突。比如说那些掌握着神奇法术的统治者们总是孜孜不倦的追求法术上的成功,并以此作为官员选拔的最主要依据。作为老百姓,他们总寄希望自己的子孙能有着这方面的天赋,进而鲤鱼跳龙门,鸡窝飞凤凰。但这总还是少数,大多数的人只能望“法”兴叹。这时候,渴望与憎恨之情便同时出现在他们对待“法术”的态度里。
总有一些人的憎恨情绪会积累的太多,甚至他们拥有了修法天赋也还是表现出对统治者对社会的一种反叛。其中原因,往往是因为看不惯社会的这种既成事实对普通百姓的不公。这种人在术土大陆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不过他们中绝大多数并没有激进到公然占山为王反对统治者的地步,更多的是纵情山水,寄情于诗词歌赋。社会的多元当然饱含了文化的多元,琴棋书画何尝比法术少了乐趣呢?
对于统治者来说,对待这些人的态度就成为了一个值得拿捏的问题。当一切还尽在掌握的大统一时期,这种态度是相当暧昧的。最顶峰的表现就是最高统治者——法盟盟主为“天下一步”围棋比赛题写的对联。
对联的上联为——讽妖魔鬼怪论成败!
这绝对是了不起的一句话,表达了统治者对民间“反法”思想的一种认同。不过,这种积极的认同所持续时间并不是很长,前面说过,那是在大统一时期,也就是歃血盟还未入侵、法盟稳固的几十年前,后来法盟因盟主苗隐被杀而分崩离析,名存实亡,术土之邦也就自然而然分邦而治了。
同时,这样的时局也注定了统治者即使不支持民间的运动,也无暇来反对。因而“天下一步”的比赛还是年年有,而镌刻着那副对联的木牌也照样高高的挂在了折桂者的家中,成为了无数棋迷梦寐以求的棋坛圣物。
我们的故事不是从这圣物开始延续,但却与它的主人有关,在故事开始之前,还是先把完整的对联呈上:
讽妖魔鬼怪论成败
写声色音律入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