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儿!”,隋潜惊叫一声从床上坐起。
惊魂甫定,梦中的一切历历在目。霎那间,圆月、黑影、冰心湖、林中追踪、八爪擒绽放——一幕幕的场景在脑中划过。
那致命的一掌似乎又从暗处突袭而来,隋潜觉得胸口疼痛异常,摸着胸口咳嗽不止。
隋正法见父亲醒来赶忙唤妻子送药。紫冰正在法器室熬药,听得丈夫呼喊便让丫鬟把药煲好随自己送了过去。
隋正法上前来为父亲捶背。许久,隋潜的咳嗽才稍稍缓和了一下。
隋潜躺在床上,一边调息着自己身体一边回想刚才的梦。与其说刚才是梦,不如说多半是记忆。中了黑影那一掌几乎取了自己的性命。然而八爪擒毕竟还是降伏了对方。自己忍着剧痛把化儿送了回去,而后开启了三年前那个神秘的通道传送回到了千层崖这里。见到儿子不久他就昏迷过去了。
想到这,隋潜想起了什么,望了望四周,问道:“化儿呢?”
隋正法说:“他还在汩林那边,我没有接把他接过来。”
隋潜听罢,若有所思。接着道:“那我伤的重,是不是昏睡了许久?”
“父亲,您已经昏睡了三个多月了”,隋正法小声答道。
“三个月?!”隋潜大惊,胸口一阵绞痛,接着一阵咳嗽。他也不顾,接着说:“那化儿一个人在那边过了三个月么?”
隋正法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止住了。一边的紫冰神情黯淡,低着头没有说话。
一个六岁的孩子独自一人在山野小村过了三个月,无论是隋潜还是紫冰都痛心不已。
隋潜挣扎着想坐起来,隋正法赶忙上前阻拦,老爷子不吃这一套,推开儿子的手说:“你们不接他,那就让我回去陪他。”
紫冰示意丫鬟把药放在桌上后退下,近身上前,安抚道:“父亲不要着急,我作为化儿的母亲,他一个人过我也心疼。可眼下江湖各派正在寻觅六合之子,我和正法怕化儿也会被牵扯,故而没有把他接过来。”
隋潜听她一说便也安静了下来,警觉的问:“六合之子,那不是几年前的事了么?”
隋正法见父亲缓了下来,便一边重新上前扶他躺下,一边说道:“六年前并没有寻得六合之子,如今星宿宗放出话来,今年为六合之子法诞之年,必破法门诞法核现天设之体。有了此征兆,再寻六合之子便多了几分可能,所以江湖各派皆闻风而动。”
破法门、诞法核即法诞,法诞是修得各类法术的基础,越早法诞就越具有修法的潜质。以六为周期,十八岁前法诞者为可塑之才,十二岁前法诞者可称得上奇才,此次传闻六合之子六岁法诞,便为天设之体。
隋潜闻此没有说话。隋正法接着说:“化儿恰为六年前所生,且诞在了六月,在那些多事人眼中颇为惹眼…”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便被老爷子厉声打断:“化儿诞在六月二十六,六合之子为六月初六,人尽皆知,那有的半点联系。”
隋潜行为不羁、性情随和,是四大散人之一,颇为有名。然而这样的脾性容的江海偏容不了自己的儿子,父子一起总不得和谐。隋正法是孩子的父亲,表面上没有半点痛楚之色,心底何尝不是心痛。然而他恪守孝道,对父亲颇为忌惮。此刻见父亲发怒,不敢多言。众人一阵沉默。
隔代相随,隋化生来便与爷爷隋潜极为投缘,深的隋潜的疼爱。当年天降六合之子的传言闹了三年愈演愈烈,江湖沸沸扬扬,隋正法怕隋化受牵连欲将其寄养至隐居好友魏太白那里。岂料此事被隋潜知晓,老爷子半路劫走隋化,潜到汩林隐居起来。这两年来,六合之事式微,隋正法一直想接隋化回来,老爷子却是不肯。
紫冰见夫君窘迫,上来圆场:“父亲切莫责怪,我们之前用您的名义给化儿写过三封信,说你身体无恙,办完几件事后便回。”
隋潜听了没有说话,却安心了许多。
紫冰接着说:“过两天我们送您去冰修阁去疗伤,顺道把他接过来。”
“冰修阁?”隋潜闻此有些惊讶,喃喃道:“看来我受的那一掌当真不轻。”
紫冰点点头,说道“三个月前碰巧冰修阁阁主到片涯议事,请她借道来此冰封了你的身体,才缓和了你体内之毒。但现在毒还未排尽,需到冰修阁那边才能彻底医治。”
隋潜摸着胸口,恍然道“怪不得我昏睡了这么久,原来被封在冰罐子里了。”说着他又摸了摸脸,似乎是想看看有没有冻的变形。
隋正法见气氛缓和,便端起药想喂给父亲喝。
药到嘴前却突被紫冰止住。
紫冰取出一根银针,念动咒语后插入药中,银针顿时变黑,隋潜父子看了甚是惊讶。
紫冰向上瞄了一眼,示意上面有人。
隋正法会意,双掌合并念动法咒,欲飞身攻去,却听父亲说了句“已经迟了。”
隋正法侧耳细听,房顶果然已没了声音,只好作罢。转身问紫冰:“此药可曾有人碰过?”
紫冰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说:“这药自上次冰修阁阁主给了我,我便一直封存在法器室,上面还设过咒,没有动过的痕迹。”
隋潜听了,自嘲一句:“原来世上还有如此多人想取我老头子的性命。”
隋正法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众人又陷入沉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