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风不知道这么个小岛上这么一个可怜的老人,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身份。在这样的情况下,是敌是友难分界线,何况这老人的深浅就像空明的镜子,那里面的世界难以触摸。
他淡淡的道:“您如何知道我是叶风?”
老人笑道:“以你在灵界的名声,想要人不知道,恐怕很难。”
叶风道:“哦?可是不认得我的却大有人在。”
老人道:“可我偏偏就认识你。”
叶风认真的摇摇头道:“你不该认识我。”
老人问道:“为什么?”
叶风道:“从你的样子看,恐怕已经有三个月以上没有到过灵界的中心地带,你要认得我,除非是有人来找过你,或者你压根就是故意扮成这副模样。”
老人哈哈大笑道:“叶风,你也忒多疑了,年纪轻轻如此小心行事未免束手束脚,难成气候。”
叶风也笑道:“非我多疑,您实在可疑。”
两人席地而坐,相互对视着。
良久,老人叹了口气,慢慢的站起身子,道:“你是个不世之材,在你的身上,我可以看到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成稳,坦率,勇敢,坚强,自信。这些都是年轻的时候最宝贵的财富,能一起拥有的人是多么的幸福啊!可惜,你知道,要毁去一件自己满意喜欢的东西,是如此痛心。”
叶风冷静的看着他,也慢慢的站起身子,随手掸去腿上的灰,淡淡的道:“您不必痛心,我并不是一样东西,也不会被轻易的毁去,您可以打败我,压住我,踢开我,但是您毁不了我!就像您永远也毁不了坚强傲慢的夜风一样。”
老人低沉的笑着,道:“夜风?你自诩为夜风,难道就不知道他一辈子也见不到黎明的光吗?”
叶风道:“只要晚上,他可以出来,就已足够。”
老人双手搓着道:“但他终会在黎明前消退,就让我来做一回这黎明的初阳。你不介意吧?”
叶风一躬身:“请。”
老人正待出手之际,叶风突然坐下了,苦笑道:“我不想打,为什么要打呢?到灵界来不是打就是杀,不是闯就是逃,真是累啊!”
老人一愣,见到叶风脸上无奈的表情,动了恻隐之心,曾几何时,他也有过如此这般的迷惘与无可奈何。人都有年轻的时候,却不知道年轻的日月是多么的令人难忘,那是因为丰富多采的世界的一切都围绕这昙花一现。
年轻的时代总是最让人嫉妒,让人讨厌,让人怜惜,让人爱慕,让人不甘,让人冲动,让人寂寥,让人疯狂,让人信任,让人亵渎。
可是无可厚非,就是这些,使的人在一生中,回忆最多最重。
她的快乐与痛苦几乎是一生的总和,又怎么能不让她最值得回忆,尊重,难忘呢?
老人忘不了,却又不舍得回忆。
那是久藏的爱情,傲天的成就,无敌的风采。
但,这是埋在地下的棺材,当他再次把她挖出来,就等于靠近了死亡。
心如死,怎般活?
当一个年迈力衰的老者,舍得回忆那最动人的时代,他无疑真正的走到了人生的终点,前无进路。
那是每个人都有的时代,年轻时代。
叶风处在这个时代。
现在这个时代就属于他。
可是他一样会迷惘。
老人道:“再累,也只是一会儿,很快,当你想累也累不了的时候,你就会知道,那才是最痛苦的。”
叶风喃喃的道:“当你想累也累不了的时候?”
人一生中最累的不就是这个时代吗?
叶风微笑,再,慢慢的站起身,他道:“为什么要打?”
老人一笑:“没有为什么。”
叶风道:“我想知道您的名字,如此一战,当无憾!”
老人一笑:“打吧!人哪有没遗憾的?”
夜风平静的待在墙后,等着那一瞬的间隙,以无尽广阔铺天盖地的力量,暴以杀敌一击。
初阳温和的慢慢升起,隐藏着毁灭的威胁,用和煦代替暴烈却难掩崇高,高于一切之势。
叶风抢先出手,第一次和人打架率先出手,他只感到一丝死亡的威胁,好象决不能让对手出招,仿佛那一招将是致命一击,难以回避。
老人粲然一笑,双手微拂,将他的两团火球扑灭,面前又出现了他的两个冰球,毫不在意的又一拂,化灭。
叶风不停歇,接连不断送出火球冰球,由于精神力没有完全恢复,所以威力大打折扣,他见到对手如此轻描淡写的化解了自己的进攻,心里不由害怕起来,手上发力越来越多,更急,更躁。
而老人则和他成了鲜明对比,手法比开始时轻松,潇洒。
打了两分钟,叶风就气喘吁吁,连手都抬不起来。他闷声不响,朝着海边,边打边退。
老人跟着他的退势,缓缓逼近。
叶风退至海边,聚集起全身的精神力,双手各发火.冰两球,势作背水一战!两球飞去,他突然往后飞跃,欲跳海逃生。忽然,身在空中,面前老人身影消失,紧接着背后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量,打的他往前飞了出去,经过五米远,才跌下,在地上连滚五圈,仰面躺着。他翻身左手支撑,站起身,眼中金光闪闪,前方老人的身影不停的晃动,事实上是他站立不稳,左右摇晃。
老人单手平推,一道浓浓的绚金色实体似箭般射向他,可此时他连闪避抵挡的能力都已失去。
眼看即将命中,叶风全身爆发出与那实体利箭一样的绚金气焰,他双眼白多黑少,眼神如同死人似的,头上出现了一条盘旋腾展的巨龙,怒须咧齿,横眉冷目,像铁柱般的四足,钢叉似的长爪。它一出现就伴随着狂烈的咆哮,声浪卷起地上的细沙土灰仿佛龙卷风袭过,千堆而起。
老人一见它出现,眼中激射出汹涌的战意,催动那一道金箭继续迅驰着刺向叶风。
龙壮尾一扫,与这金箭发出尖锐的震耳欲聋之声,混沌一片,金光四散。
说时迟那时快,电闪雷鸣般的战况激烈的展开。
只见半空中,一道人的身影飞舞着一条金色的锁链,与龙互争锋芒。龙时而张牙舞爪,时而龙鞭长击,时而山体冲撞,时而腾挪移闪。相对老人时以精神力化做实体远袭,时以锁链劈斩,时以腿拳相加,时以身影躲避。战到后来,岛上的树,枝桠全毁,零叶纷飞,地上不断增加着宽大的坑洞。激战中发出的刺耳的生硬的响声,惊的海中的鱼都跃出水面想逃离恐惧,刹时水花乱溅,巨浪滔天。
龙与老人势均力敌,几乎每下都是重击,打了半个小时,下面的叶风早以昏去,被飞扬的灰沙掩了大半身子。久斗之下,双方所有力量都随着消耗而降低,举手投足似也变的慢了。龙上端双爪往里一合,意图拍死老人,而老人找到破绽飞跃到龙的头顶,握紧锁链,垂直如闪电般劈下。龙也不示弱的抬头显出利齿,猛的咬向老人。
劈脸一斩与血盆大口交锋近在眉睫。
天空骤雨飞落。
龙利齿如锯般撕咬在老人的腰间,而老人的那道匹练则在龙的眉心斩开了一道口子,长达一米五十公分的锁链似剑般的直插没柄。
双方只在空中停顿了一刻,就轰然倒在了地上,叶风躺在灰沙中的身子也险些被巨大的龙身压的粉碎。
龙愤怒无力的低声悲啸“九哉斩你终于死在我的嘴里!”
九哉斩半截身子露在龙的嘴外,快乐的几乎是同时笑道:“让你活了万年,现在我终于得偿心愿!”
龙怒骂道:“我活的够了!万年前人神曾对我说过,如果我不是龙,她就会嫁给我!你算什么?来来去去一直都只是个跟屁虫而已!”
九哉斩脸色一变,本就惨变的脸现在成了碧绿,他道:“我......我不是,我和她早有了肌肤之亲,都......都是你这条该死的龙,要不是你,她怎么会离开我?都是你害的!”
龙听了大惊,微微的颤抖着的音带,悲戚的道:“她离开你?她去了哪儿?”
九哉斩咬牙切齿的道:“她死了!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为祸三界,她又怎么会来收服你?没有你,她就不会再次运用潜在精神力,她就不会死!”
龙似乎早就有所猜想,现在得知,悲痛不已,它问道:“她是什么时候死的?”
九哉斩的眼中充满怨恨,破裂的衣服显露出枯瘦的身体,看上去十分凄惨残酷。
“就是上个月!”
龙松开了嘴,他半个身子与下半身一起掉在地上,肠子与黑红的血一摊混在沙中,十分恶心。
“都是我害了她,以她的精神力,再活上万年也不成问题,都是我害了她,我该死!”龙似在责骂自己,却更像是向天忏悔。
它这一句话说完,本昂着的头慢慢的垂下,眼仍睁着,却是那般的死静,一动未动。
在它作完忏悔时,九哉斩与它一起在漫长的岁月中找到了终点,划下了句号。
一阵风吹过,他们的尸体如尘般消散在空中,竟然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两个万年前就彼此仇视的对头,今天的这次碰面不仅让叶风受了伤,还让他失去了龙这位朋友。九哉斩要对付叶风的目的其实正是志在逼出他体内的龙。
龙也要找他算帐,当年人神身边就一直跟着他,几乎没有一刻分开过,虽然人神不喜欢他,但是他俩在某种原因的影响下,还是走到了一起。龙嫉妒,却因为人神的存在对他无可奈何。
在叶风体内,它经常关闭与外界的联系,以保存自己的精神力,准备随时随地支援叶风。
最后,因为叶风面临危险,它毅然出击,却发现对方竟然是自己的死对头。宿命难为,在这一场“保护”叶风的战斗中,它终是告别了万年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