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人的身份困扰着公主,因此这几日公主一边为过年而忙碌,一边总想着怎么来弄清新人是谁。罗文鸣是不可能的,新人根本不与他见面;春娘因为遭遇情变,早已是神智恍惚,也不能靠她。新人嫁入公主府前,就住在杨家,请杨夫人来分辨大约也无用,只怕她们早就商议好了。
百般无奈之下,公主想起罗文鸣曾说起过梦婵姐妹情深,便建议将敬妃请来相认。贞信夫人先是一喜,但随即就摇摇头:“公主还是不要去请她了,难道公主不知道敬妃已被贬为敬嫔了吗?”
公主吃惊地问:“所为何事?”
贞信夫人笑道:“这位敬妃娘娘说来甚是可笑!宫中研读《列女传》、《宋代家法》乃是高皇后传下来的规矩。谁知这位敬妃娘娘不愿研读,这还罢了。先生讲解之时,她还出言辩驳,说什么曹娥投江救父甚是不通,凡人生儿育女原为传宗接代,明知父亡,便该好生承继本家香火,还要投江求死,分明不孝之至!说得皇后娘娘怒气冲天,当下就将她贬了敬嫔。如今未将她赶出长春宫去,还是看在她令姐嫁入我府中的份上。”
公主笑道:“其实她说得也有些在理,皇嫂大可不必如此生气!既这样,我们就更该将萧娘娘请来了,就为着她有口无心,为人鲁莽,见新人不是她令姐,她一定会嚷嚷出来的!”
贞信夫人笑道:“若是嚷到了宫里,这萧家就是欺君之罪!公主如何处置?”
公主笑道:“夫人不须担心,敬嫔娘娘也姓萧!”
于是公主吩咐将恋花轩打扫出来,做敬嫔的更衣歇息之所。听到这个消息的紫芸吓坏了,飞一般地跑到红竺房门前,看四下无人,方才小声说:“萧姑娘,我刚才听说萧娘娘要来府上过年,你可要想好该怎么办!”
红竺大吃一惊,梦娴的不明事理她是早有领教的,在宫里住了有近半年,也不知道她学乖点了没有,若还和以前一样,这事倒是十分棘手,哎!自己什么人都想到了,怎么就没有想到梦娴会来公主府呢?
进宫请敬嫔的事倒是十分顺利,皇后并没有阻挠。梦娴听说姐姐嫁入了公主府中,一时也是百感交集。想到自己的入宫都是因罗家的这段姻缘而起,如今这姻缘却依然归了姐姐。但看公主竟肯为她来请自己去府中过年,想来和公主也定是妻妾融洽的了。而自己呢?除了刚进宫时皇上还曾召幸过几次,这两三个月来,竟是绝步不进长春宫,自己又千不该,万不该得罪了皇后,如今这宫里,真不知道日子该怎么过下去了。去和姐姐见见面也好,至少姐姐面前还能吐吐苦水!
于是梦娴来到了永宁公主府,下了轿,由宫女领着,先来到了乘风殿。公主降阶相迎,将梦娴请进殿内。梦娴心下狐疑,不知道为什么不见姐姐,却是公主在等候迎接自己。
进了殿内,两人分宾主坐下,宫女们来上了茶,梦娴便笑着问道:“有劳公主记挂,妾身感激不尽!听说家姐已嫁入尊府,怎么不见她人呢?”
公主笑道:“令姐和驸马有些小误会,如今正在房中生气呢!驸马怜惜她远嫁京中,无人可说知心之语,因此让本宫来请娘娘,姐妹间叙叙话,也许这误会就解了。娘娘该不会怪罪本宫自作主张吧?”
梦娴笑道:“不料家姐能得公主、驸马这等怜爱,真是前生的福分,妾身除了感动,便是羡慕了,哪里有什么怪罪之说。”
话虽这样说,梦娴的心里却是五味杂陈。当初为了改聘,罗文鸣以拒绝赴考要挟乃父;如今娶为如夫人,又能让公主替他去安慰梦婵。这罗文鸣也不知道前世里欠了萧梦婵多少情债,让他今生不得安宁。
公主听了梦娴的话倒是十分高兴,站起身来说:“既如此,本宫也不用惺惺作态了,就请萧娘娘移驾惜月楼。”
梦娴也没有推辞,起身和公主一起往惜月楼而去。
惜月楼中,红竺急得是团团转,她实在是想不出能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梦娴进来的。现在唯一的办法只能是让梦娴一人进来,对她说明原由。要知道事情若是闹大了,这欺君之罪老爷可是首当其冲,她为着自己父亲着想,应该不会泄露吧!
红竺刚刚想好,外面就听见宫女传话:“公主并萧娘娘驾到!”
红竺定了定神,对房中宫女说:“请萧娘娘进来!”
那宫女依着红竺的吩咐,将房门开了一道缝,对梦娴说:“夫人有请萧娘娘!”
见此情景,梦娴惊得目瞪口呆,回头不解地看着公主。公主无奈地苦笑了一下:“娘娘请进吧!本宫还是在乘风殿相候吧,但愿令姐能和娘娘一起出来。”说着,带着宫女先走了,梦娴满腹狐疑地进了新房。
房中红绡帐垂、喜字高悬,依然是一派喜气洋洋。一个家常装扮的女子,背对她立在窗前,听见她进来的声音,并不回身,只是对宫女们说:“你们都退下吧,将房门关上,休叫人进来!”
宫女们应着,都退了下去,并关上房门。
梦娴正莫名其妙,那女子转过身来叫道:“二小姐,是我!”
见是红竺,梦娴顿时惊得不知身在何处了:“怎么是你?!姐姐呢?”
红竺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走到门边,仔细听了一会,才轻声对梦娴说:“二小姐,你不要吃惊,大小姐并没有嫁到此处,是我代嫁而来的!”
“我不曾问你,我只问姐姐在哪里?”梦娴认为是被红竺戏弄了,十分恼怒。
红竺有些无奈:“二小姐不要心急,先听我慢慢说来!”就将圣旨到家,梦婵夤夜离家,萧长丹无奈让自己代嫁之事说了一遍。至于请杨嗣平代为找寻之事,红竺认为对梦娴还是不说的好,于是只字不提。
梦娴冷着脸听完,并没有半点的焦急不安,只是又问了一句:“我问你,大小姐现在在哪里?”
红竺深知虽然萧长丹将她收为了义女,梦婵也将她看做姐妹,但在梦娴面前,她永远是丫头。如果不是为了梦婵,她是决不想和梦娴有什么关系的,但是现在她却必须请求梦娴相助。
“回二小姐话,我实在不知道小姐在哪里,若是知道,早就告诉老爷让人去找了!”
梦娴不满地说:“公主为她求了圣旨,皇上将她封了夫人,那驸马为她,大约也在公主面前不知求了几回,才求来这般排场,她竟还要逃婚,将这美事拱手让与你,真不知道姐姐心里是怎生想的!”
红竺道:“二小姐又不是不知道,大小姐一向是不屑与人为妾的,她若有这样的想法,入宫岂不更好!”
“那她怎么就不想想我在宫里?她若嫁到公主府来,说不定我就不会被贬了!她只想到自己,何尝为我想过!”
红竺哭笑不得,难道只有她是萧家的小姐,难道萧家所有的人都要围着她转吗?老爷真是把二小姐娇纵坏了,弄得她到现在改不了这个妄自尊大的脾气,在宫中受苦也就是在所难免了。于是也不想去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免得她借题发挥,又生出事来。
于是红竺淡淡地一笑:“如今大小姐不在这里,二小姐抱怨也是无用。你如今也知道了,我不出这房门,是怕露了行状,那时老爷就是欺君之罪。二小姐虽然在宫里不会受到什么牵连,但没了老爷和大小姐,日子恐怕更难过了!”
梦娴唬了一大跳:“那怎么办?!“
“二小姐什么也不要说,就依旧让他们把我当成大小姐好了!你方才也看到了,公主、驸马待我都很好,只要我行状不露,说不定倒还能帮上你一些忙也未可知!”
梦娴不相信地说:“难不成你还能一辈子关在房里啊?!”
红竺笑道:“二小姐放心,我自有办法出去,但现在却不是时候!”
梦娴也有些无奈了,站起身来说:“那我还是先走吧!你放心,我什么也不会说的!”说完,也不叫人,竟自己打开房门出去了。红竺长长地出了口气。
从惜月楼回来的梦娴对公主的问话是一言不发,匆匆用过午膳,就告辞回宫去了。公主十分苦恼,贞信夫人反倒有了主意:“这事是我错了,我们舍近求远了!”
公主道:“连萧娘娘来也无用,本宫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解了这个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