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王妃和杨嗣平说话时,梦婵依然指挥宫女们设宴,心中却是疑惑重重,不知道杨嗣平来北平府做什么。如果说为求名利而来,京城中有兄长做靠山,岂不更方便些?或者文人之中有这样的一种思维,要扶佐一位君王,以体现自己的济世之才。皇帝身边,已是人才济济,难露锋芒,所以退而求其次,以求扶佐燕王成功,换得青史留名!
梦婵不能确定,但她认定杨嗣平不是为她而来的,否则刚才相见,为何只见他略感惊讶,却没有惊喜呢?心中藏了这样的想法,对杨嗣平便不再加注意。摆好宴席,遵从王妃的吩咐,在下手陪坐。
杨嗣平见梦婵淡淡的,当着王妃、世子的面,也不便去打扰她。何况看到王妃对她的态度,不象是一般的宫女,不知道她早自己几日到达燕王府后发生了什么事,深恐造次,给她带来不便,所以也不敢多注意她。这么一来,梦婵更认定了杨嗣平来燕王府是另有目的,虽然放心,但难免也有些失落。
这里徐王妃因为杨嗣平同意去世子府,十分高兴,频频嘱咐世子敬酒。杨嗣平几乎滴酒不沾,只是此时不喝,王妃定要起疑,无奈只得接了。但凭他的酒量,哪里禁得住世子的敬酒,只三杯酒下去,就已是面红耳赤,支持不住。徐王妃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嘱咐宫女将他送回住处。
世子见状,要亲自去送,徐王妃赞许地点点头,让梦婵随身保护世子。梦婵顺从地和世子一起走了出去。
外面早有马车等候,宫女们将杨嗣平扶上马车坐好,世子便邀梦婵同坐。梦婵岂不知世子和王妃的用意,不过王妃没有明说,她也不好捅破了这层纸,何况她的心里,并不愿意,因此婉言谢绝了世子的邀请,让人牵了马来,掣马相随。
杨嗣平住处在朱高煦府中,朱高煦不在,故此府内早早就关了门。梦婵下车叫开了门,下人见是世子到来,都有些惊讶,随后又见车中下来了醉酒的杨嗣平,不知道是个什么缘故,就有人赶紧叫“找碧纤姑娘”来。
梦婵见郡王府中下人将杨嗣平扶了进去,正要和世子一起离去,听见下人在叫“碧纤姑娘”,心下生疑,勒住了缰绳。
不一会儿,就见一个丫头匆匆而来,见到杨嗣平醉酒,十分恼怒,问道:“我家公子滴酒不沾,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前次王爷赐酒,公子也不曾喝!谁人大胆,敢把公子灌成这等模样?!”
世子忙陪笑说:“我实在不知先生量浅……”
梦婵打断了世子的话:“是我灌的,姑娘预备怎样?!”
碧纤气恼地转过头来,正要发怒,转瞬间便瞪大了眼睛,又惊又喜地嚷道:“大小姐,怎么是你?!”
梦婵笑道:“杨先生什么时候变成了你家公子了?”
碧纤又羞又喜,叫道:“小姐!怎么一见面就揭人家的短!”
梦婵见众人都在,便笑笑不说了。世子惊讶地问:“怎么萧姑娘竟和杨先生的使女相识,这是什么原因?”
梦婵随口说:“这个丫头,原是我家的,或者是我离家后,家父将她转买杨府也未可知!”
“哦!”世子似信非信。
朱高煦从军营归来,就有家人向他报告,昨晚杨嗣平醉酒,由世子送回。
朱高煦十分恼火,自己的幕僚,居然和世子欢饮,还酒醉而归,这要是传扬出去,只怕连朝廷之中,都要当作笑话。于是他连宋秦生处也不去了,先闯进了杨嗣平的住处。杨嗣平正坐在花架下看书,见朱高煦怒气冲冲而来,怎会不知道原因,忙站起身来。
朱高煦怒声问道:“小王有哪里亏待先生处,请先生明示,我也好改过!”
杨嗣平拱身道:“不敢!殿下对小生,极尽知遇之恩,小生感激在心,敢有半份怨言!
朱高煦冷笑道:“那先生可否告知,昨晚是怎么回事?”
杨嗣平笑道:“殿下先请坐,让小生说一个故事给殿下听,殿下听了就明白了”
朱高煦弄不清楚杨嗣平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他还想利用杨嗣平,一时倒也不好发作,只得坐下,不耐烦地说:“如此,先生请讲!”
杨嗣平笑笑,说道:“有两人行路,途中闲聊。一人道:‘若此刻我能捡一百两银子就好了!’另一人道:‘便是捡到,见者有份,我也该得五十两,岂有一百两都归你的。’那人怒道:‘我自捡银子,与你何干?’另一人也怒道:‘两人一起行走,岂有捡到银子由你一人独吞的!’于是争论不休。有旁人经过问起原因,那人便道:‘我自捡了一百两银子,他倒要分一半,你说有没有这个理?’旁人道:‘确实无理,他捡到的,自归他所有,又与你何干?不该贪财至此!’另一人忿而离去。那人则兴奋不已,旁人便道:‘我为你省下了五十两银子,你怎可不谢我!须分我三十两!’那人大笑:‘哪有银子?乃是空想而已!’”杨嗣平说完,笑着问道:“殿下可能猜出意思来?”
朱高煦紧锁双眉,半天方才叹了口气:“猜不出来,先生明说了吧!”
杨嗣平笑道:“如此,请恕小生无礼了!王爷靖难之事,并未尘埃落定,是功在社稷,还是谋反乱臣,尚难定论。此时此际,殿下争名夺利,岂不如这痴人一般,争的只是画饼而已!殿下何不退一步,不仅能有孝悌友爱之美名,也可得礼贤下士之风度。有此两样,何愁大事不济?!”
朱高煦恍然大悟:“先生一语点醒梦中人,是小王鲁莽了,还望先生见谅!”
杨嗣平笑笑:“岂敢,殿下聪慧神勇,凡人难望背项,还望殿下不可轻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