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嗣平愣住了。归鹤看了碧纤一眼,接着说道:“三姑娘原来是连我也不告诉的,是少夫人想想不对,才让我悄悄告诉公子,好让公子见机行事!”
杨嗣平叹道:“不知大嫂要我如何见机行事!连驸马的事情还未说清,如今又出来个贞信夫人,实在是叫我应接不暇啊!”
说到这里,归鹤发现碧纤一直在看着他们,忙闭了嘴,笑着走过去。
“你们在说什么?”碧纤警惕地问。
“没什么!”归鹤看了杨嗣平一眼,笑着说,“公子的意思是,如今我已经回来了,所以从明天起,姑娘还是回去伺候大小姐吧!”
碧扦抬头去看杨嗣平,见他微笑着点点头,心中不觉生出许多不舍来,只是低头不语。
回到咏絮阁,梦婵就只是捏着婚书发呆。
红竺让我不要怨恨罗公子是什么意思呢?想来她也知道了御书房辞婚的事情了,所以有这样的话说。但后来的圣旨又是怎么回事呢?归鹤说公主府的管家嬷嬷和我有些相象,又是什么意思,难道那位管家嬷嬷竟和我有关吗?是我娘亲?那她又怎么会在公主府中?她既好好地在公主府,为什么这许多年来,竟不来找我?她和爹爹之间,到底有什么芥蒂,一别多年,连亲情也弃之不顾了!
不对,不对!若是那贞信夫人果是我娘亲,为何红竺竟没有半句提起?想来归鹤也是随口一说,我也不能相信,娘亲若是安然无恙,怎能对我不理不睬!可她要不是我娘亲,又为什么要去杨府询问我的事情呢?
梦婵此时思绪混乱,恨不能一步飞到公主府,将所有的事情都问个清楚。
最奇怪的还是杨嗣平,他为什么要告诉我罗公子御书房辞婚的事情?他既有心相求,难道就不忌讳我对罗公子的情意?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怎么总叫人看不透他,不得不心存戒备。
窗外不知何时,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梦婵起身走到门前,打开了房门。雨声越发地响了,望着打在花间叶上的雨点,梦婵心里想道:又是春天了,这要是在家乡,不知道已经落了几场春雨了,北国气候干燥,算来才是第二场春雨呢!听归鹤所言,朝廷之上也是甚不安宁,杨公子也定是归心似箭,只是无法脱身。看他携婚书而来,显见得此番北上,全是为了我了,如今得罪世子、郡王,也都由我而起,我理该心存感激才是,怎么还总是猜度他心怀叵测呢?
再说了,我今未嫁,他又未娶,有心相求,也是情有可原,我就是不愿嫁他,也应感激他数次解围之情吧。他还为我被困在这王府之中,今夜定然也是思乡情重!这样一想,又想去文启斋看看杨嗣平怎样了。自己心里思前想后,愁绪难解。一直到三更过后,看那雨势越加紧了,珠兰又来催了几遍,这才阖了房门睡下了。
夜里下了那么大的一场雨,第二天起来,天气却是出奇地好。连地上的雨渍也早早地干了,只是花儿落了不少,梦婵想起李易安“绿肥红瘦”的句子,轻抚着树叶,微微地笑了。
珠兰兴高采烈地跑了进来,见着梦婵就开心地说:“碧纤姐姐来了,说是从今天起就来服侍姑娘了!”说着,将头转到别处,装作自言自语地说,“杨先生真是体贴啊!”
梦婵一愣,就看见碧纤挎了包袱进来了,见着梦婵,装模作样地将身子一蹲,算是行了礼了,看得梦婵是又好气又好笑,于是打趣道:“这样不情不愿的,我哪里敢要你服侍呢?若是将这里的东西都砸坏了,那可是王妃赐下来的,我可赔不起!”
碧纤撅着嘴说:“公子说了,归鹤回来了,他那里就不用我伺候了,还叫我回来伺候小姐!”
梦婵一笑:“原来是被人退回来了!那我是该留下你还是不留下你呢?我可不信,你只是回来‘伺候’我的!”
碧纤将包袱往地上一放,将身子往包袱上一坐,说:“那小姐就慢慢想吧!想清楚了,小婢再进去也来得及!”
见此情景,珠兰忙过来打圆场:“姑娘你知道吗?昨夜那场大雨,把花园里的桃花梨花都打落了。如今花园之中,到处是红的、白的花瓣,用‘落英缤纷’四个字来形容,是再确切也没有了,姑娘不去看看吗?碧纤姐姐这里就交给我好了,我会给她安排好住处的!”
梦婵点头笑道:“也好!一直听说燕王府的后苑可以和御花园相媲美,我倒是真的没有好好看过呢!上次在世子府花园走了一圈,还是陪着王妃,也不曾看个爽快。如今趁着王爷、郡王们都不在,我倒是要好好观赏观赏,也算不白来一遭!”
说着,笑着看了碧纤一眼,就出去了。碧纤眼泪都快下来了,还是珠兰眼疾手快,将她拉进了厢房。
其实对于碧纤的到来,梦婵还是很喜欢的,毕竟是从小就伺候自己的丫头。但她也知道碧纤的心里十分喜欢杨嗣平,因此就难保她不为杨嗣平做说客,故此梦婵才给了她一个下马威,以警戒她言语小心。
后苑内果然如珠兰所说,到处都是红的、白的花瓣,随着轻风吹过,还不时有花瓣落下。树叶间,小径上,五彩缤纷,让人不忍践踏。
梦婵抬头看着飘落的花瓣,不觉感慨,说什么花容月貌,说什么如花美眷,还不都是随风飘落,让人惆怅万分。虽说花落便是结果时,可你看这满树的鲜花,又有几朵能修得正果?就算是修得了正果,果熟蒂落,来春发芽。那新生绿芽,可还会记得旧岁枝头飘落的残花?花如此,人又何尝不是这样!什么青史留名,什么流芳百世,也不过是后世者酒余饭后的谈资罢了!还是佛祖说得对,随缘随喜,勿须强求,多增烦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