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中,燕王妃狐疑地看着梦婵问道:“萧姑娘,那杨先生当真是你的未婚夫婿吗?怎么哀家从未听你说起?连上次姚先生为世子求亲,你也不曾说啊!”
梦婵羞红了脸说:“民女出来得慌张,不曾带得丝毫凭证,怕口说无凭,反惹娘娘生气,所以不敢说!这次是见到了原来的丫头,知道他也来了,方才敢说!”
王妃疑惑道:“那上次在宫中你两人见面,怎么就象是不认识的一般?”
梦婵道:“民女确实不认识他,婚事皆有父母做主,民女并未见过他!他也是听见宫女们称民女萧姑娘,四下里打听才知道的。”
王妃连连点头:“不错,不错!你们的婚事都是父母做主的,又不曾洞房,自然是不认识的。啊呀!好险,哀家险些拆散了一对鸳鸯!你这孩子也是,就算没有凭证,说说打什么要紧,难道哀家还会逼迫于你不成!”
梦婵连忙陪罪告错,心里却是尴尬万分:王妃不知有这纸婚书,我又何尝知道!若不是王妃屡屡想要将我娶进燕王府来,我又怎会愿意顺着杨嗣平欺瞒王妃。好厉害的杨嗣平,撒谎也能撒得滴水不漏,如此能言善辩,不知道他对我是什么意思,若是心存不良,只怕是被他骗到了阴曹地府,还只当是来到了凌霄宝殿呢!我须要步步小心才是!
回到住处,梦婵长长地松了口气,总算是摆脱了王妃的求亲,她的脸上露出了长久不见的笑意。猛地却发现珠兰正看着她,忙收敛了笑容,问道:“你看我做甚?”
珠兰非常理解地说:“没关系的,萧姑娘,你笑出来好了。谁知道了自己的夫君原来是杨先生,都会开心的!”说着,竟兀自叹了口气。
梦婵惊奇不已,怎么又来一个碧纤,看来碧纤说得对,他还真是不愁无妻呢!
正在这时,坤宁宫的宫女鹤兰走了来,对梦婵说:“娘娘说了,既然萧姑娘和杨先生乃是未婚夫妻,如今杨先生在世子府中,不免请萧姑娘也去世子府,让你们常见见面也好,免得日子长了,又不认识了!”
梦婵知道王妃调侃的意思,但却不得不从,因此吩咐珠兰收拾随身物品,准备搬家。
梦婵的新住处在世子府的东南角上,虽然也是一个小小的院落,但显然比原来的精致多了,而且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作“咏絮阁”。自然,离杨嗣平居住的文启斋还是有些距离的。
忙乱了两天,总算在新的地方安顿了下来。这一日,梦婵便来到坤宁宫中谢恩,正好世子和世子妃也在。梦婵有些不自然,倒是世子并无不快,还关切地问她住得可还满意:“若缺什么,姑娘尽管开口,只要是舍下有的,断无不舍之理!”
世子妃也笑道:“萧姑娘搬到府里,正好府中牡丹也开了,等母妃有闲了,我们一起去赏牡丹可好?”
王妃笑道:“怎么你府里的牡丹竟开了么?我这里还没开呢!明日就去你府里赏牡丹,萧姑娘自然是要去的。哀家的意思,想请杨先生和姚先生也去,不知道萧姑娘会不会不方便啊?”
梦婵不知道王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说:“娘娘们可请自便!”
王妃笑道:“那好,就这么着说定了,明日一早在世子府中见。
第二天一早,梦婵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和杨嗣平见面,会是一个怎样的情景。虽然他诗中写得明白,不会强迫自己,但要是王妃她们认真将两人看做是夫妻,竟取笑起来,难道自己好当场翻脸不成?因此心中七上八下,甚是不安。不想赶到花园中,王妃和姚广孝来了,却不见杨嗣平。梦婵正奇怪,王妃问道:“怎么不见杨先生啊?”
世子道:“杨先生一早就让宫女来说,今日有事,不能陪母妃赏花,请容日后再补!”
王妃看了梦婵一眼,笑道:“什么事情竟这样急,连娇妻也不要看了!”
世子妃笑道:“杨先生才智过人,自然是志向远大!男儿理应心怀社稷,萧姑娘好福气,嫁了这样一个风流不俗的丈夫,不仅皇封诰命少不了,这闺房之中的乐趣,想来也比别人更有意思些吧!”
说得梦婵羞红了脸,一句话也接不上。心里却疑惑,到底有什么事情,他连王妃的邀请也推辞了,难道是因为自己在,他故意避嫌的么?
晚上回到咏絮阁,梦婵很想去问问杨嗣平做什么去了,但她知道两人的关系一经公开,如今整个王府都在看着他们,她又不敢轻举妄动,自己在房中不安地来回走着,时不时地看看窗外,好象杨嗣平会突然出现的一般。
正在此时,却看见窗外有黑影闪过。梦婵一惊,看这身影,显然是个武林中人,难道是宫中高手巡视?不对,要是宫中高手,怎会巡视到咏絮阁来?梦婵飞身出去,朝黑影追去。
追到世子的寝宫附近,黑影突然不见了。梦婵戒心顿起,难道黑影是冲着世子来的?她从房顶落下,朝世子寝宫走去。有内侍拦住了她:“姑娘请留步,世子已经睡下了!”
因为不知道来者是谁,梦婵不敢冒然说是刺客,免得虚惊一场,吓坏了世子。因此说:“我来找世子妃,有句要紧的话要和她说说!”
内侍知道梦婵在世子宫中的身份非同一般,也不敢很拦着她,但也不敢就这么着放她进去了。正犹豫着,有宫女惊叫起来:“你是谁?!”
梦婵一把推开内侍,冲了进去。果然见一个黑衣人正执剑朝一个宫女刺去。梦婵顺手从桌边的盘子中抓起几颗青梅弹出,就听见那黑衣人怪叫一声,剑锋偏了方向,从宫女的肩上划过,那宫女惊慌倒地。
黑衣人转身发现了梦婵,又惊又怒,挺剑刺来。梦婵哪里容他近身,手中青梅接连发出,如连珠一般,分别取他手腕、膝盖、脚踝等处的穴道,打得那黑衣人怪叫不已,手中剑早已落地,人也几乎扑倒在地。勉强挣扎起来,宫外已是呼声连片了。见势不妙,那黑衣人连剑也不要了,纵身飞出窗户,消失在夜色中。
梦婵正要起身去追,却被人牵住了裙裾,一个沉稳地男声道:“姑娘请留步,外面自有世子护卫捉拿刺客!”
梦婵回头,正是杨嗣平,不觉怒道:“这刺客功夫了得,世子护卫未必能抓住他!”话音未落,外面护卫已经叫起来了:“刺客跑了!刺客跑了!”
梦婵冷冷地问:“如此,可是正合你心意?!”
杨嗣平笑笑,没有回答。此时世子也走出了寝宫,见梦婵便问道:“怎么萧姑娘没有去追,是那刺客武艺高强么?”
杨嗣平抢着说:“正是,刺客功夫不凡,更兼宫外鱼龙混杂,恐有人趁机混入世子宫中,对世子不利,所以萧姑娘留在宫中,没有去追。”
世子点点头:“萧姑娘虑得是!原来杨先生也来了,不知这刺客从何而来?”
杨嗣平道:“定是朝廷派来的,想刺杀了世子,好令王爷根基不稳,他们就可乱中取胜了!”
世子沉吟了半晌,方才说:“杨先生说得有理!即如此,想来那刺客还要回去复命,应该不会再来了,你们都请回去安歇了吧!”
走出世子寝宫,梦婵不满地问道:“你为何阻止我去追刺客?”
杨嗣平反问道:“姑娘追到刺客,意欲怎样?”
梦婵道:“自然要问清他从何处来,受谁人指使?为何要行刺世子?”
杨嗣平笑道:“如此,你问小生即可,不须去问他了!”
梦婵道:“是了,你方才说了,刺客来自朝廷。”
杨嗣平淡然一笑:“那是宽慰世子的,刺客绝非朝廷所派!”
“啊!”梦婵吃了一惊,“那刺客从何而来?除了朝廷,还有谁要谋害世子?”
杨嗣平抬头看了看前方说:“小生蜗居已到,姑娘可愿进去小坐?”
梦婵本来是不想进去的,毕竟夜已深了,孤男寡女,多有闲言。但这燕王府中,实在是古怪太多,几乎是步步疑云。若不问杨嗣平,还真是无人可问。况且自己和他已有了夫妻的名份,无论算不算数,只进去小坐片刻,应该也不能算越礼吧!想到这里,梦婵点点头,随杨嗣平进了院中。
两人在书房中刚坐下,碧纤就进来伺候了,给两人倒上香茶,碧纤就坐到门边去了。杨嗣平笑着说?:“此刻姑娘想说什么,都无妨了!”
梦婵问道:“刚才你说这刺客不是朝廷派来的,那他是从何而来?”
杨嗣平笑笑:“世子出了意外,对谁有好处,那刺客就是从谁的地方来!”
梦婵不解:“世子若出意外,北平府何人监理?北平府无人监理,燕王又如何能够安心在外征战,自然是对朝廷有好处了!”
杨嗣平道:“姑娘的话中,有几个错误请容小生先纠正一下。其一,世子监理北平府不错,但只是名义上的,事实上北平府有燕王妃和姚广孝在,世子监不监理都一样!其二,朝廷要平息战乱,杀了燕王岂非更简单,何必要来杀世子?皇上道道圣旨皆曰:勿杀朕叔父,使朕无颜见先灵于地下。却反派刺客来杀世子?这是怎么也说不通的!”
梦婵奇怪地问:“这样说来,刺客不是朝廷所派,那又是谁派来的呢?”
杨嗣平道:“自然是二郡王朱高煦了!”
梦婵惊讶不已:“是他?靖难还未结束,结果如何还不知道,他这个时候急些什么?!”
杨嗣平平静地说:“王妃将小生指派给了世子,而他求婚姑娘,又被小生一纸婚书挡驾。如今姑娘又索性因为和小生的夫妻名份,随小生来到世子府中,他如何不急?”
梦婵有些害羞,岔开了话题道:“说来也怪,我听说燕王三子,俱是王妃亲生,怎么我看王妃好象处处维护着世子,而对两位郡王爷,倒确实不如对世子尽心呢!这是个什么道理?”
杨嗣平道:“世子当初以仁孝得太祖皇帝欢心,被封为燕世子,但并不得燕王欢心,燕王更喜欢和自己相象的次子朱高煦。然朱高煦顽劣异常,且生性残忍,不要说太祖皇帝不喜欢他,连他的亲舅舅魏国公也不喜欢他,以为他品行不端,是个不安分的人。但而今二郡王随燕王征战在外,又屡立奇功,燕王也有心易储,他又怎能不觊觎王位?”
梦婵道:“这又和王妃有什么关系?都是自己的儿子,谁当王爷不都一样嘛!”
杨嗣平道:“恰是大不一样!若是世子承嗣,以世子的仁厚,兄弟之间定可保全;若是二郡王承嗣,以朱高煦的残忍,兄弟必遭劫难!你说王妃希望谁承嗣王位呢?”
梦婵惊悟:“原来如此,真是可怜天下慈母心了!”
杨嗣平长叹了口气:“然此时靖难之役虽未成定局,但朝廷以天下难对一隅,其势实在是不妙得很啊!哦!对了,我这里来了一个人,带来了京中的消息,也许你会愿意听听的。”
杨嗣平话还没有说完,碧纤朝外面叫了一声:“归鹤,公子叫你呢!”
梦婵有些惊喜:“归鹤?他从京中来吗?怪不得这些日子一直没有见到他!”
正说着,归鹤推门进来了。见到梦婵,归鹤显然也是十分高兴:“原来公子已经找到萧姑娘了,这回三姑娘可以放心了!”
梦婵喜道:“怎么,你见到红竺了,她在公主府中可还好?公主不曾难为她吧?!”
看着梦婵急切的样子,杨嗣平示意归鹤先回答她的问题,自己坐到了书桌后面去了。
归鹤于是将红竺嫁到公主府,救起罗春娘,泄露了自己的身份。又委托杨毅平为春娘鸣不平,现在又陪她住在白云庵中的情况说了一遍。
梦婵神色黯然:“这么说,如今红竺竟不在公主府内,竟在白云庵中吗?是我害了她了!”说着,不觉泪水潸然而下,“那她在庵中可还好?和那罗姑娘可还和睦?”
归鹤道:“姑娘放心,罗姑娘感谢三姑娘的救命之恩,两人极是相得。便是驸马爷,也是每隔三四天都要去庵中探望她们。因此,小人临来时去向三姑娘告别,三姑娘说了,请姑娘不必为她担心,她那里一切安好,她只希望姑娘能早些回家!”
梦婵道:“那公主和驸马既已知道了红竺的身份,可有问起我来?”
归鹤道:“这个红竺姑娘倒没有说。不过有一件奇怪的事情,公主府的管家嬷嬷贞信夫人曾特来拜见我家少夫人,询问姑娘的事情,不知道为了什么。”
梦婵也奇怪:“也许是公主让她去问的罢?”
归鹤道:“没有听少夫人说起,只是偶尔听见小环说,这位贞信夫人的容颜倒有几份和姑娘相象呢?”
“哦?”梦婵沉吟着,过了好一会儿,才点头道:“此刻也想不出原因来,且先不要去管它了!不知红竺还托你带了什么话来?”
归鹤似乎有些犹豫,远远地望了杨嗣平一眼,才说:“三姑娘还有一句话让我带给姑娘,她说,驸马并非负心之人,一切皆是造化弄人,请姑娘不要再怨恨驸马了!”
梦婵淡然一笑:“各有姻缘莫羡人!我怨恨他做什么?!”因见归鹤只是望着杨嗣平,便说,“啊哟!是我疏忽了!想来你家公子出来这么多日子了,府上也一定有许多话说,却让我占了先了!你们说话吧,我先走了!”
杨嗣平道:“或者家嫂也有些问候姑娘的话,姑娘不愿意听听吗?”
梦婵的心里,其实也是很想留下来的,只是主人不开口,她也不好意思赖着不走。如今杨嗣平的这句话,摆明了是留她,因此笑笑,重又坐了下来。
第40章 夺嗣位手足自相残 争江山天下谁为主(2)
这里归鹤便对杨嗣平说:“月前朝廷兵败,皇上又将齐大人、黄大人削了官。大公子在朝堂之上力争不可,认为此举乃是将把柄授与燕王,承认他起兵靖难是对的,对前方战事不利!但宋秦生宋大人却说大公子有意离间皇上骨肉,欲陷皇上于不义之地!而皇上竟认为宋大人说得有理。大公子一气之下,要辞官归田,还是方大人再三挽留,如今在翰林院做编修。那宋大人说是出使北平府有功,如今升了兵部侍郎了!”
杨嗣平道:“家兄禀性耿直,言辞又犀利,原不宜做官。做翰林院编修也好,少了许多是非,倒可以安心做些学问了,应是喜事才是!”
归鹤道:“少夫人也这样说!可大公子说了,皇上治理天下,赏不清,罚不明,处事又寡断。如今燕军步步逼近,而群臣又多作壁上观,恐怕不是什么好事!而且……”
杨嗣平道:“而且什么?”
归鹤道:“而且那天皇上突然问大公子,公子哪里去了?说是听说公子博学多才,要想召见公子为国效力!”
杨嗣平一笑:“笑话!那大公子是怎么说的?”
归鹤道:“大公子对皇上说,公子一向淡薄名利,如今游山玩水去了,还没有信来,不知道在哪里,若有信来,一定禀告皇上!”
杨嗣平点点头,自己心里知道一定是宋秦生在燕王府看见自己,向皇帝告了密。于是又问:“齐大人和黄大人被削了官,朝廷有罢兵的意思吗?”
归鹤摇摇头:“朝廷要燕王先罢兵,可燕王说了,齐大人和黄大人惑乱主上,应该灭门九族,单单只罢了他们的官,可见朝廷并没有罢兵的诚意,因此他不同意先罢兵!”
杨嗣平一笑:“那皇上又是怎么说的?”
归鹤颦眉道:“皇上也没有怎么说,好象是两边打一会儿,歇一会儿,怎么公子在这里不知道吗?”
杨嗣平笑笑:“知道,不过不知道皇上是什么意思,所以问问。大公子还说什么来?”
归鹤道:“大公子说了,公子瞅个机会快离开这里罢!是非之地,不可久留!”
杨嗣平道:“我知道,只是如今怕这机会越来越不好找了!”
“哦!对了!”归鹤突然象想起什么似的说,“大公子反对齐大人和黄大人削官,罗驸马深以为然,在朝堂上鼎力相助,使皇上大为不快。加上大公子曾为罗姑娘伸怨,宋大人和曹国公便在朝堂上指大公子和罗驸马是一党,如今罗驸马也被迫告病,在家休养。”
杨嗣平叹道:“不料家兄之事竟还牵累到驸马爷,令人深感不安!”
梦婵也随口道:“是啊!他是个壮志凌云,有心报效朝廷的人,可惜了,皇上竟这样黜之不用!”
“是吗?”杨嗣平抬头看着梦婵,微笑着说,“如此,萧姑娘应该极为庆幸才是!这样一个人,为了你,竟在御书房辞婚,欲弃官而去!可见姑娘在他心中,实在是举足轻重啊!”
梦婵一惊:“怎么?!他竟辞过婚吗?你怎么知道的?”
杨嗣平道:“小生有幸,当日正好在场。至于弃官之事,乃是新婚之日,家兄听驸马的小厮说起,想来应该不假!”
梦婵的思绪重被拉回了一年前那个春光明媚的端午之日,她怔怔地望着桌上跳动的烛花发呆,许久,才猛然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是杨嗣平的未婚妻,怎么心里还在想别人呢?不觉又羞又愧,偷眼去看杨嗣平,却见他正微笑地望着自己,仿佛所有的心思,都已被他看穿。便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来说:“夜深了,我该走了!”
杨嗣平点点头:“也好,就请让小生来送送小姐吧!”
走出房门,外面的月光已微微西斜,树影婆娑,夜色迷离。梦婵有些恍惚,当日夜探罗府,好象也是这样的景象,但如今却已恍若隔世,自己不觉叹了口气,停下了脚步。听见跟在身后的杨嗣平也停了下来,梦婵低头问道:“不知公子诗中所言,是真是假?”
杨嗣平从袖中取出那封信来,双手递给了梦婵:“小生安敢欺骗小姐!”
梦婵知道信中乃是那纸婚书,心下倒有些迟疑了,好象自己是在过河拆桥似的,因此并没有伸手去接。
杨嗣平道:“小生有言在先,婚书只做避秦之用,在下绝不敢以婚书逼迫小姐嫁我,因此此书还是小姐收藏为好,只要小姐不愿,随时可毁约,小生不敢有半点异议!”
梦婵这才含羞接过婚书,却又想起自己只顾为摆脱了王妃的求亲而高兴,竟忘了问婚书的来由。于是问道:“家父怎么竟会将婚书写给公子?”
杨嗣平道:“千里追寻,若无名份,恐有污小姐清名,故劳驾令尊大人写下此婚书,以防万一。不料竟为小姐挡了狂蜂浪蝶,也算是意外收获。”
梦婵手里捏着婚书,心中自是百感交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愣了半天,“咳”了一声,拿着婚书转身跑了,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杨嗣平略感失落的眼光。
送走了梦婵,杨嗣平重新和归鹤谈起,才知道宋秦生和李景隆在朝堂之上指责杨毅平让弟弟扶佐燕王,是首鼠两端。而朝廷屡次兵败,杨嗣平则在短短的时间里能得燕王及王妃的宠幸,不能不令人怀疑是乃兄在暗中相助,传书递简。杨毅平为此上书辞官,以示清白!
“岂有此理!”杨嗣平拍案而起,“分明是徐增寿里通燕王,李景隆首鼠两端。若不是德州一战,李景隆将大量粮草不加销毁,留于燕王,燕王仅凭八百士起兵,如何能势如破竹!而今他们反要嫁祸我兄长,真是无耻之极!”
归鹤道:“公子,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大公子说了,他如今也想明白了,当不当官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当再大的官,也不如一家人平平安安在一起的好!他要你赶紧想办法离开北平府。那李景隆和燕王素有往来,要是知道你了解了他们的底细,只怕对你不利!”
杨嗣平苦笑道:“大公子只想到我,他那里何尝不是危险重重!若不辞官,朝中有些风吹草动,他必定脱不了关系;若是辞官,皇上难保不疑心他要投奔燕王,哪里能容他轻易脱身!总是我思考欠周到,害了兄长!”
归鹤道:“要不,我再回家一次,将公子的意思带给大公子!”
杨嗣平摇摇头:“如今要么我们一起走,要么一个也走不了,绝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再出去了!”
归鹤道:“那我们就一起走吧!如今萧姑娘不是已经找到了么?难道我们还不能走吗?是萧姑娘不愿走吗?”
杨嗣平道:“萧姑娘是来北平找亲娘的,她娘亲尚未找到,怎么会走?”
归鹤将杨嗣平拉到书桌后面,远远地避开了碧纤,这才悄声说:“少夫人让我悄悄地告诉公子,萧姑娘的亲娘在永宁公主府内!就是公主府的管家嬷嬷贞信夫人。”
杨嗣平奇怪道:“那你刚才怎么不告诉萧姑娘?”
归鹤道:“少夫人只叫我偷偷告诉你,说是暂时还不能告诉萧姑娘。因为公主和驸马的婚事,就是萧姑娘的亲娘一力促成的,怕萧姑娘知道了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