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林娜的伯爵府位于内城北面,东香榭儿大道的中间。整座府邸占地约30亩有余,这对于一位初升为后贵的人来说,确实是有些惊人的。要知道,在塞纳斯皇城里,哪怕一位公爵的府邸也最多也只能拥有50亩土地,这或许会造成一些臣子的腹诽,不过法诺皇帝给出的理由倒也说的过去,——毕竟菲林娜还是位宫廷首席魔法师,那么一座魔法实验室就成了她宅邸的必要配备,而谁又能说得清一位贤者所需要的魔法实验室究竟该多大呢?
当然,从这一点上,也能看出法诺皇帝在菲林娜身上下的心血,尽管她仅仅受封了后贵,但伯爵的爵位还是相当可观的,更何况,菲林娜真正让人重视的是她那无与伦比的魔法天赋。
事实上,自从当日的皇宫会晤后,菲林娜那惊人的魔法晋级速度就已经通过官方的正式途径,传到了全国各地,甚至是整个大陆。——法诺皇帝在炫耀成就和功绩方面,向来是不遗余力的,哪怕这个成就与他毫无相关,只要是发生在库多斯境内,他都不会放过吹嘘的机会。
所以卡曼领主当日在皇宫里,看见那几个排在末尾的比斯尼斯国使臣后,就立刻明白了皇帝急急召自己等人进宫的原因了。
“不过这也正是我所需要的!”菲琳娜转头对迪莉娅说道。
“为什么?你怎么会突然对这种东西感兴趣?”迪莉娅不解地问道,听得出来,她还带有稍微的情绪。
菲琳娜注视着自己的老师半晌,然后突兀地反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变了?”
在得到对方的沉默后,她自嘲地笑了笑,然后道:“关于这点,你并没有猜错。”
迪莉娅修长的脖子像是被压弯了的弹簧一样,猛地弹了起来。
“知道吗,迪莉娅,我曾经一度非常困惑!”菲琳娜走到窗台边,欣赏着自家花园里那参差交错的春季植物上冒出的一点点嫩芽,良久后,她忽地转身,笑道:“可是现在,我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方向了!”
迎着对方疑问的眼神,菲琳娜想了想,然后缓缓说道:“迪莉娅,我亲爱的老师,其实有个秘密我一直没告诉你,——穆莱特这个姓氏只是我借用的,我的家乡在东边,一个非常遥远的地方,那里有许许多多的姐妹,她们互相照顾扶持,一起过着逍遥自在的生活……”
阳光越过菲琳娜的柔肩,从迪莉娅的长裙上一点点踩着舞步往窗口退去,女孩身边耀眼的金色轮廓仿佛带着魔力,让她的老师逐渐沉浸在了自己描述的世界里。
那是多么不可思议的地方啊!
迪莉娅反复品味着字里行间的描述,眼中的神采让菲琳娜笑了起来,“老师,你喜欢那样的地方么?”
“是的,如果这世上真有这么一个地方的话,我想我是无法抗拒的,至少在认识你以后是这样。”迪莉娅看着女孩,一字一顿地说道。
两人对视片刻后,菲琳娜的声音陡然一变,好似虚空中传来的魅惑之音:“那么老师,你愿意帮助我重建一个这样的地方么?——一个属于我们的世界!”
又是漫长的沉默,等迪莉娅感觉自己的心终于平静下来,她抬头问道:“我想知道,它叫什么名字?”
“月光花园——它叫月光花园,亲爱的老师!”她缓缓低下头去,用香甜的气息引诱迪莉娅吻上了自己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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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情过后,菲林娜穿上她最喜爱的那条白色长裙,然后对迪莉娅发出了邀请,“亲爱的老师,想不想和我一起去街上走走呢?”
“好啊!——尽管你已经让我筋疲力尽了。”说完,迪莉娅自己先脸红起来。
“放心吧,我们的马车会很舒适的!”
她们此行要去的是外城的商业区,弗拉雷旭大街瑞奇步行区,这里的商店品种繁多,适合群体从平民到贵族都有,是塞纳斯皇城最著名的一个经济贸易区。
与比斯尼斯这个商业国相比,唯一不同的也仅仅是那些行走在街上的人的气质。
菲林娜和迪莉娅两人坐的马车的确相当舒适,不但座位是用珍贵的叮咚皮毛点缀的,就连马车的外壁都包裹了具有防水和防晒效果的嘉里兽皮。
阳光洒在行驶的马车上,常常会划出一道淡淡的虹光。这又为车内的两位女性平添了许多魅力和神秘色彩,连带的,车夫多克和驾马随行的加舒亚都仿佛精神了许多。
如今的库多斯道路已经不像从前那样严格规定平民与贵族的通行区域了,宽敞的弗拉雷旭大街上整齐地铺着清一色的灰色砖,行人们自觉的走在大街的左右两边,把中间最厚实的路段让给那些四个轮子的马车。
在这些步行的人中,哪怕是平民遇见了贵族,也顶多是点个头,殷情点的或许还会弯个腰,赔上个千篇一律的笑容。
相比从前,库多斯的阶级矛盾已经被掩藏的比较好了。说起来,这还是第二次文艺复兴的功劳,这可能是法诺八十一世自己都没预料到的情况。
不过还有一种说法,大体是指贵族们受了狮心国的影响,才渐渐开始对平民讲究起贵族礼貌的。
不管怎样,至少眼前的有序景象为菲琳娜他们提供了良好的通行环境,等赶到目的地,也不过10几分钟的事。
等候多时的老管家沙克快步走上前,将菲琳娜和迪莉娅迎下马车,接着指向身后的一家商铺道:“大人,这就是帕留柳家族为您安排的商铺。”
在他身后,是一家占地数百平米,足足有三层高的洛克风格建筑,精美的纹饰与雕刻遍布了每一个角落,圆柱上竖向的凹槽有点类似科斯特风,不过柱头处还是做了一些改变,更显柔性之美。
单看这华贵的外表,就已经比两边的其他商铺要更吸引眼球了。
看了一会儿,菲琳娜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奇怪地问道:“怎么没有名字?”
“大人,他们说,这商铺要等您来亲自命名,以免您不满意,而负责这件事的工匠一直在里面等候。”沙克立即道。
不愧是从事商业多年的家族,竟然安排的如此周到,菲琳娜原地想了想,开口道:“这样吧,你先带那人来见我。”
“那……要不要让安德洛掌柜一起来见您?”沙克小心翼翼地指向他的左后方,一个打扮整洁得体的银发老头连忙弯腰行礼。
“安德洛?这似乎是古代图蒙侯国里僧侣的名字呢!”菲琳娜笑着道。
老掌柜明显有些吃惊,不过他还是立刻回答道:“真没想到,您竟然如此博学!”
“500多年的时间的确容易让人忘记很多东西,不过我刚好对这段历史略有所知。——那么,请带我去会客室吧,我对这里还不熟悉。”菲琳娜说完,又对沙克点头笑了笑,后者立刻会意,去找那个工匠了。
会客室的皮椅做工很精巧,尤其是主位那张,上等的短角羊皮革加上角度适当的木制扶手与靠背,让人无论选择何种姿势都能得到舒适的休息。
大概没多少工夫,老管家沙克就把人带来了。
这是一个样貌淳朴的年轻人,下巴上的短须为他稍微增添了一点男人气。按道理来说,工匠这个行业都是年纪大的才受人欢迎,因为它更多靠的是经验的累积,不过帕留柳家族既然给自己推荐了这个人,那必定是有其特殊的道理的。
“坐吧,不用太拘束了。”菲琳娜摆手示意道,主位的沙发相当宽敞,所以迪莉娅就坐在她的身边,而那位老掌柜和年轻工匠则坐在了她的对面,加舒亚板着脸,与随后过来的老管家分一左一右立在了菲琳娜的身后。
菲琳娜接着又转头说道:“你们也坐吧。”
两人不约而同地摇头谢绝了。
“坐吧,这是我的命令!”同样一句话,菲琳娜在看向加舒亚时用的是请求的眼神,而对着沙克则充满了威仪。
一老一少两人终于坐下了,同样的一左一右,不过加舒亚看起来并没有太大的不适应,而沙克这位饱经风霜的老人却反而有些战战兢兢。
这一刻,加舒亚突然间有了明悟,有些人,即使你给他金山银山,给他带上皇冠,他依然喜欢呆在自己那简陋的砖房里,盖着发霉的被子,数着半年来的收成多少。
我又是哪种人?他想着,不由自主看向了菲琳娜,而后突然无声地喊道,至少,我今后绝不能像老沙克这样!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人生已经被某位编剧安排好了。
菲琳娜与老掌柜安德洛的谈话已经进入了尾声,彼此印象看来都不错,然而就在安德洛告辞的时候,女孩突然问了句毫不相关的话,“安德洛先生,虽然有点突然,但我还是想知道,您是怎么看待狮心国的?”
“这……”老掌柜一时间摸不清对方的意思,最后只能老实说道:“回大人,狮心国是一个相当开放的国家,他们对待客人向来都很热情,但不会逾礼,而且非常尊重个人的权利……”他碎碎叨叨地说了一大堆,最后又怕自己耽误了时间,于是补充道:“请恕我口拙,总之,那是一个很有魅力的国家,由于经商的关系,在我年轻的时候,没少去狮心国。”
“我明白了,您会胜任这个工作的!”菲琳娜肯定地说道。
“感谢您的信任,我一定不会辜负它的!”
菲琳娜点头道:“恩,对了,您应该对本店销售的商品有所了解了吧?”
“是的,大人。”
“有什么困惑么?——说实话,要不是管家沙克先生的介绍,我并没想到一位男士能担任这种工作。”菲琳娜关切的问道。
谁知道,安德洛竟然轻笑了起来,“呵呵,大人,您可能还不知道,妮卡是我的妻子!”
菲琳娜听得出来,这位老掌柜的语气里流露着自豪,她呆了呆,片刻后才道:“原来如此,您的夫人是位相当出色的裁缝呢,她还原了我心里的某些东西。”
“这是她的荣幸!”安德洛答道。
“不,我应该感谢她!”菲琳娜笑着说道,接着提起渐渐冷却的咖啡杯,浅抿了一口,然后道:“现在,我能理解为什么你会对女性服饰了解的这么透彻了,而且还拥有正确的认识,——但不管怎样,礼盒的包装还是必须的,毕竟那些贵族们多少得保持他们的形象。”
听了这话,沙克和安德洛齐齐一呆,菲琳娜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她自嘲的笑道:“很抱歉,我又忘了我自己也是一个贵族了。”
这漫不经心的态度吓住了在场的听众,直到看见她转动起食指上的绿水晶戒指,他们才陡然反应过来,对方可是宫廷首席魔法师,据说还是一位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贤者!这样的身份和成就,的确有资格轻视所谓的贵族了。
想到这里,除了迪莉娅和加舒亚,其余人都开始动起了脑子。
菲琳娜也不管他们在想什么,反正她初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于是在简单几句打发走了安德洛后,她开始了解起了那位工匠的情况。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么?”她笑嘻嘻地问道。
年轻的工匠突然觉得早春降临到了自己的肩上,活泼的麻雀正在耳边欢叫,他支支吾吾地回答道:“是,是的,大人。”
“放松点,来,尝一尝这里的咖啡,调的还不错。”
“啊,啊好的,对不起大人!”年轻的工匠突然慌张地低下头去,因为他才想起来自己这样盯着一位贵族女性看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如果对方真要计较的话,他甚至会得到一个悲惨的下场。
“别紧张,你来这里是为我工作的,我只是你的雇主。”菲琳娜柔声安慰道,她此刻反而更确信这个工匠有什么特殊的本领。
他木讷的点了点头。
“很好!那么,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加比,加比.布斯曼。”
“啊!又一个与众不同的名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它是指光明神的使者,对吗?”
“是的,大人,我父亲是位虔诚的光明神信徒,他希望我能从小沐浴在神恩下长大。”加比立刻回答道。
“恩,我想他这个愿望已经实现了,否则你不会出现在这里,对么?”菲琳娜偏过头笑了笑,接着道:“那么,请展示下你的才艺吧!”
“您的意思是?”加比不确定地问道。
“大人的意思是,想知道你的技能究竟有什么特色,以至于帕留柳家族那么推崇。”沙克终于找到机会开口道。
加比的眼神忽然一改之前的茫然无措,自信的光彩让菲琳娜也感到了好奇,于是女孩鼓励道:“有需要帮助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那……我需要一块石板。”加比说道。
“石板?”菲琳娜挑了挑眉,问道:“大小,颜色,还有材质?”
“都可以!”
菲琳娜笑道:“有趣,沙克,麻烦你去安排下。”
“如您所愿。”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菲琳娜又随意地和加比聊了些话题,她发现每当提及工匠这一职业相关的事,加比就会显得精神奕奕,自信满满,相反的,则总有些畏畏缩缩。
不多时,下人们将一块三指厚,一平米大小的石板抬了进来,是库多斯当地特产的浅灰色卡卡米大理石。
“好了,就在这类可以么?”菲琳娜问道。
“没问题!”加比自信地回答道,他摸着腰间鼓起的布包,走到了石板前,然后取出了两样简单至极的工具:榔头和尖锥。
菲琳娜甚至还嗅到了淡淡的铁锈味。
“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响起,和着窗外斜照进的阳光,菲琳娜惊讶的发现这敲击的声音似乎隐隐构成了一道旋律!
半晌后,声音骤然而止,加比像是虔诚的信徒完成了祷告,用缓慢又稳定的动作将他的简陋工具收进了布包,这才回头道:“完成了,大人!”
菲琳娜点点头,然后示意沙克先去看看,不久后,她就听见老管家的惊叹声:“老天!这,这难道是麦迪大师的字迹?还有这,这不是山姆.金闻名大陆的山姆草体么……天!你竟然还懂古代语?”
原本一直静静听着的菲琳娜轻咦一声,走上前仔细看了会,接着饶有兴趣地问道:“加比,你对古代语也有研究么?”
“噢,不,我只是死记硬背的,因为有需要,对我来说,它们只是我创作和练习用的一种特殊图案。”加比如实回答道。
“我明白了,你的才能的确与众不同,只是我发现,你似乎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创作,对么?”菲琳娜轻描淡写的说道。
加比原本高高扬起的头颅又立刻低了下去,他颇为沮丧地说道:“您说的对,我的老师就不止一次说过,我雕刻的东西没有灵魂。”
“不,加比,它们有灵魂。”菲琳娜笑眯眯地说道。
加比突然瞪大了眼,急切的看向女孩。
“请注意,是它们!”
“请原谅我的愚昧,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你知道咖啡为什么会这么美味么?”菲琳娜突兀地问道。
加比摇摇头,但脸上的神情又像是若有所悟。
“因为它有各种调剂的有机融合!”菲琳娜敲了敲那块阴刻着数十行字体的石板,然后转身向门外走去,同时嘴上道:“沙克,带他去工作吧,名字就用那石板上第三行第十四个字、第五行第九个字、以及第十五行的第三个字,我想你应该能猜到正确的拼写顺序。另外,等一切结束了,让他暂时留在店里吧,帕留柳家族那里我会打招呼的。”
菲琳娜走的有些匆忙,这点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只不过没人能猜到她为什么会突然急着要离去,包括迪莉娅。
“发生什么事了吗?”女法师问道。
“暂时还不能说,亲爱的老师。——但我保证,这会是个巨大的惊喜!”
菲琳娜很少会用这样的语气,所以一向比较稳重沉着的迪莉娅也被充分调动起了好奇心,一行人在老掌柜安德洛的目送下,渐渐消失在了大街的尽头。
事实上,菲琳娜这突如其来的行为只源于瑞亚的一句话。这位巨人族英雄在沉寂了许多天后,终于一语惊人道:“菲琳娜,我突然想到一个有趣的魔法,它或许能给你带来一些帮助和乐趣,另外,你上次关于‘真气’的改造的问题,我也有头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