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遇连日奔走,却丝毫没有白荫的消息。据传此人爱好游山玩水,居无定所,采花时也从来只挑一个在地方上最为出名的美女,从不会在同一个地方作案两次,且作案时间也一向没有规律。这令穆遇的心完全沉入谷底,自觉毫无线索可循,只得回到原来的小镇,重新谋划再做其他打算。偏偏这时,又听闻某个小姐,因为要随着白荫私奔,也来到这个小镇,便打定了主意在此地守株待兔。
这一日,穆遇在镇外的一片树林散心,心中想着母亲的身体还能再熬多久,一边感叹自己实在无从下手,当年穆府灭门的事情,虽说已经深深地烙印在江湖的传说里,但是,这世上唯一知情的那个人早已随着穆府烟消云散,真相已然沉入最深的地底。偏偏母亲要她找的,并不只是一个失散的哥哥而已。
穆遇百无聊赖地看着面前的巨型白蟒,它正盘作一团睡得极香。她低声喃喃道:“白龙,我该怎么样才能找到笑郎君呢?他就仿佛是突然出现在这世上一样,接着又突然消失了。我根本就来不及做出反应。”
正在她心绪低落,苦思不得的时候,忽然,一道白影从林中一闪而过,接着又是数十道人影闪过。穆遇立刻飞身而起悄悄尾随。她看见的正是笑郎君白荫。不过此时他也称不上是笑郎君了,因为没有谁能在遭遇数十位杀手追杀时还笑得出来。
穆遇在树上找了一个最好的位置观战。只见白荫在包围中左突右击,一身白衣舞得眼花缭乱。这些人全数使刀,每一招都是沉稳有力,然而太过沉稳,招式反而笨拙,拖泥带水。白荫本就是身形灵活之人,如此一来,虽然被团团围住,却貌似没有危险的样子,显而易见,对方胜在人多,却着实没什么高手,只是那包围网安排的十分合理,白荫难以突围。
就在纠缠间,一个黑衣男子从林中窜了出来,一现身,手中钢鞭就夹着风声掠了过去,,白荫步法一变,向右飘去,钢鞭却又跟着直点而来,旋即被白荫一个诡异的折身让过,钢鞭直接洞穿一棵四人环抱的大树。黑衣男子一声大喝,猛收钢鞭,竟将大树连根拔起,转而甩向白荫。只见得白荫贴身而上,粘着树干转过一圈,又如泥鳅一般滑了下来,落在地上,其余的人立刻围拢,举刀便轮番砍去。只见得白荫竟扭曲起身子,蛇行一般,将刀锋一一绕过,以令人讶异的速度从一人胯下滑行而过,居然不可思议地化险为夷。
穆遇看的入神,默默在脑中整理起白荫的步法来,正一步一步地回想,忽然间,有只手在穆遇脸上摸了一下,一枚黑色十字在眼前一闪而过,正当她一怔时,白荫在她耳边吐气如兰,笑笑地说道:“仙子,一夜夫妻百日恩。怎么说我也看过你洗澡了,为何只在此地观看,不助白某一臂之力呢。莫非仙子心中真是没有半丝恩情了?白某若是今日命丧于此,还有谁来疼你这可人儿呢。”其实他早已知道穆遇在此观望,难以突围也不过是装装样子而已,满心希望见识一番穆遇的功力,却不料她居然看的开心,丝毫没有相助的意思,终于忍耐不下,决心上来提醒一番。
若非穆遇心中有事,导致精神恍惚毫无防备,其实以他和穆遇之间功力的差距,真要偷袭是完全没有可能的。但她似乎总能让人偷袭,全因自己从不暗地出手,因而推己及人,私自以为别人也都如此。
穆遇恨道:“你自己欠下的桃花债,做什么要我来帮。”
白荫却反倒咧嘴一笑:“若不是为了你,我又何必将我所有的欢好丢弃,仙子真忍心看着我死在你面前?”嘴上说着,假意又要回到那群人中间。
穆遇在树上又羞又气,只盼着有人能将白荫狠抽一顿,却又惟恐他真的受伤,便从袖中掏出一个古怪的瓷哨,提起真气一吹,一种奇异的哨声响彻云霄。那数十人尚在犹豫间,飞沙走石,白蟒吐着血红的信子赫然出现。
众人心中一冷,全数而上,奈何蟒皮极厚,又有鳞片护体,真是铜皮铁骨一般,刀砍不入,一时竟奈何不得。只听又是一声哨音,白蟒猛然竖起身子,立起三丈多高,尾部迅速卷起二人,稍稍用力,便被绞成一堆肉泥。
“白龙,你又偷懒,为何一击只死二人。”穆遇轻轻地从树上飘落。此刻太阳正当高空,强烈的光线穿透叶缝射进树林,尘土在光线中飞扬,令人不由得一阵恍惚,若不是她口中那番言语,定会有人以为是仙子降世。只奈何,是一位夺命仙子。
“降龙仙子!”有人大喊一声,然后众人纷纷逃窜,眨眼间整个场地只剩白荫一个人笑眯眯地站着。
白蟒护主心切,示威地低下头,俯视白荫,蛇信子在口中不住地进进出出。白荫自然不担心,“刷”地打开折扇,扮帅地扇了几下,道:“多谢了。”说话间施展轻功,竟兀自飘然而去。
穆遇措手不及,本以为他不会迅速走人,结果白荫却是在眨眼间没了人影。穆遇立刻提步追去,本以为以她的轻功就算追不上,也至少能尾随一段路,但待她追出林子,白荫却已不知所踪。正在她懊恼之时,白荫却在数丈后的林间坏坏地偷笑。
“十多年前,穆氏夫妇反目成仇,穆夫人杀尽穆府上下,导致当时在武林中享誉盛名的天山幕府陨落。穆夫人逃至东海一座无名小岛,从此不再涉足江湖。然而数月前,一名自称来自海外的穆姓年轻女子,带着驯养的白蟒现身中原,其武功路数与穆夫人极为相似,只是她的功力更胜一筹。尤其是人蟒合一,威力几乎无人能敌。如果能将此人纳入我白家门下,结下姻亲,白家定可重振昔日雄风。在太爷爷之前,我们白家的势力也是盛极一时,那时候,白家就是武林,只可惜,后辈再无练武奇才,传人皆是泛泛之辈。小弟,白家十四个子嗣,唯你一人是男儿,这次只能由你出手,你也必须为白家做一点事了!”
“是,大姐。” 白荫微微低头道:“对付这种从未碰腥的年轻女子,不在话下。”
“你也不可大意。越是涉世未深,越是难以得手。你平时那些伎俩,还是不要轻易拿出来会比较安全,免得偷鸡不得蚀把米。那降龙仙子可不是一般女子。”
“哼……”白荫不置可否。暗叹大姐的不开窍。他在心中暗道:“不论怎么说,我都可算是采花盗中的翘楚了,何时见我失过手!真以为我白荫毫无用处,只能靠你们这帮女流之辈的荫庇么。”
之前在白家的情景不断涌现,白荫越发不满大姐那一脸所托非人的表情。“不就是个武艺高强却又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子么,手到擒来。不必我大费心血,稍动计谋便已自动向我贴上来。哪个女子不向我笑郎君投怀送抱。”
“笑郎君!”背后忽地传来一声轻喝。
白荫不待回头,霎时拔腿便走,转眼间便又不见身影。
“唉……”那人微叹一声,一拂蓝衣,扬手挥去面前轻飞的尘土,无奈地转身离去,“又让他逃脱,下次不该出声了,免得再次失手。”
林间最终安静下来,忽的,只听得树林深处一声哨响,白蟒慢慢地游动身躯,寻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