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看着昏迷的穆遇,不知她身上有无外伤,却碍于男女有别,始终不敢检查。只得不时伸手去探她的鼻息,唯恐她半夜伤重不治。如此焦躁地过了一夜,天色竟也在不知觉间大亮。
“嗯……”穆遇在疼痛中辗转地醒来,一睁眼却看到莫言在一旁盯着自己。
“白龙现在如何?不知为什么,昨晚它忽然兽性大发,不受控制了。”穆遇挣扎着要起身来。
“你终于醒了!”莫言急急地过来扶着她,“你已经昏迷许久了。白龙应是中了摄魂术才导致狂性大发,现在已无大碍。这会儿正羞于见你,躲起来了。”
“是么?呵呵~”穆遇有点不自在地笑了几声。
“小遇,你自己检查一下,身上有没有伤。”听这称呼,穆遇不由得一呆,抬头怔怔地看着莫言,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莫言自觉失态,尴尬地牵了牵嘴角,道:“对不住,在下是唐突了点,但绝对没有冒犯你的意思,只是言语从心而生,一时没有经过脑子。还望穆姑娘不要责怪。”
穆遇却只是低头羞怯地笑道:“没关系,莫大哥怎么叫都好,随意吧,穆遇并不在意这些小节。”
“呃……小遇,你现在应该没事了吧,我去找找白龙。”莫言反倒有些尴尬地站起身来,将身上的水袋递给穆遇,道,“先喝点水吧,我去去就回。”言罢,便急急地冲了出去。
见他离去,穆遇走到门口张望一番,然后轻声道:“白公子,你可以出来了。这般躲着我也不是什么办法,何苦呢。”
“呵呵,被你发现了。”白荫果然讪讪地现身,小心地进入屋内,一边找着话题,“这个山头,房子还挺多的,呵呵,找你不容易啊。”
“你不是要躲着我么?怎么又跟来了?”穆遇却并不理会他的赖皮,假意气哼哼地白了他一眼。
“白某还不是因为对仙子一片痴心,这才找到此处。可惜郎有情,妾无意啊。”白荫找了个离穆遇远远的位子坐下,看了看她的面色,见并无大碍,道,“怎么又遭人伏击了?伤势如何?”不待她回答,又道,“蓝衣莫言不是一直围着你转的么,是不是露出什么马脚了,要如此迫不及待地离开啊?”
“他有什么马脚可以露!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穆遇有些不屑地转过头去,却又用眼角不时看着他的手腕。
白荫察觉,不动声色地用衣袖掩了掩,又道:“腹中可曾觉得饥饿?”
穆遇摇了摇头,眼中满是三月粼粼的波光,几欲滴下泪来,轻声叹道:“你既是防范着我,又何必假惺惺地关切。”
白荫张了张嘴,正待说些什么,却猛地神色一变,起身道:“莫言又折回来了,想必他早已发现我,白某告辞。仙子,万事莫忘小心些。”转瞬便又不见了人影。
“穆姑娘,我刚才查探了一番,这里的格局看上去应该是下人或随从作息的地方,我们往里面走走,你要寻的东西,想必时在正宅。”莫言一进来,就催着穆遇离开此地,面上神色却有些许僵硬。
“好。”穆遇心神不定,完全没发觉莫言神情不妥,正待转移他处,莫言的手却不小心触碰到墙上的一处机关,房间内的床上突然出现暗阁。莫言走过去,从中发现一只精致的木匣来,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是数十枚价值连城的夜明珠,显然是从前的下人将其从主人那里偷来暗藏于此。
莫言将夜明珠递给穆遇,道:“这是你家的东西,物归原主。”
穆遇默默地接过来,心里却一亮,有什么记忆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道:“这是小时候二娘给我的,弄丢之后,爹一直以为我是故意的,一生气,连娘都不愿意见了。爹说是娘教我这么坏的。想不到,这夜明珠却意外找到,只是爹跟二娘都不在了,教我如何还有机会还我跟娘一个清白。”
“你二娘这么疼你,连这样价值不菲的夜明珠都拿来给你玩。”莫言的神情忽然有一瞬变得扭曲,但转瞬即逝。
穆遇毫无察觉,抬起头来看着他的双眼,继续说道:“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对我很好,这么多年了,我那时又小,现在不记得了。不过,二娘给我的或是二娘喜欢的东西,总是莫名其妙地不见或是损坏。爹也总是能找到一堆证据来证明是我做的。”穆遇笑了笑:“如果不是这些原因,二娘应该会疼我吧……有哪个人会喜欢不好的小孩呢。二娘有个儿子,是我哥哥,他也是从小就不喜欢我。他说爹疼我比疼他多。怎么会呢?他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子,而且我是大家都认定的坏小孩。”
莫言不做声,双眸渐渐泛红,诡异地闪动起来。
记忆忽然倾泻而出,穆遇的脸上渐渐晕开了一片茫然,眼神开始变得空洞,只听见耳边有个怪异的声音在问:“你究竟是来找什么的?”
“我是来找……哥哥,哥哥。”穆遇双目失色,像似被吸走了魂魄一般。
“这里死人都没有一个,你来找什么哥哥?”声音继续在问。莫言一直盯着她的眼睛,嘴唇却丝毫未动,原来他声音奇特,是因为使用了腹语。
穆遇茫然的眼神,像是穿透了时空,不知落在了哪一路的方向,呆滞地回答道:“我娘说,她怀疑我哥哥是二娘抱走的。二娘肯定留下了什么蛛丝马迹。我要找出来,找我的哥哥。”
“你娘自己怎么不来?”莫言眼中的红光更盛,聚集成了一个光点,缓缓地在眼中转动。
“我娘之前走火入魔,功力尽失,她自觉时日不多,这才匆忙命我来此。”穆遇的眼珠跟着光点也转动起来。
“她身在何处?”光点转动地更快,令人目眩。
“她在……”穆遇轻启唇瓣,尚未吐出更多声音,只见一道白色人影闪电般掠过,穆遇随之不见踪影。
“可恶!”莫言忽然恢复正常,眼中红光收尽,随即施展轻功跳出屋去,消失在参差的屋顶之间。
四处如鬼城般寂静。
“呃……”又一个莫言缓缓醒来,摸了摸自己被敲痛的后脑勺,然后摸索着困住自己的四面墙壁,湿滑的感觉从指尖传来,原来是一口枯井。此时井口已被巨石封住,且此井约有十来丈深,井身极广,四壁满是青苔,湿滑无比,完全没有着力点,纵是轻功再好,却也奈何不得分毫。
莫言无奈,只得大声呼唤,井外却始终没有动静。想来这穆宅占地足有方圆五里,定是被关在哪个偏僻的庭院,穆遇一时间没有可能发现,见确实没有办法出得井去,莫言只得静下心来,在这暗无天日的枯井中开始打座调息,双耳却时刻警惕,探听着井外的动静,只等着穆遇可以一路找寻来此。
如此这般,便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