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苍茫,瞬逝的流星划破天际。
岩鹰凄然地望着天边不住地长叹,他双目怔怔地仰望天际,这般浩瀚的宇宙仿佛在星辰的闪烁中嘲笑着他身下这些渺小无知的世界。
他身上白衣翻飞,挂着他的愁绪远远地抛不开,舍不去。
玄天不知何时已立在他的身边,悠然地道:“如若要你舍弃一个世界的安宁或是一个毕生敬重的恩师,你会如何去选择?”
岩鹰侧过脸看着玄天慈祥的面容,一阵无语后,他再次转过头仰望苍穹,“让我再想一想!”
玄天不再发问,他也是望着那天际的星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绝天终于踱入洞内,他以御气托着那只神兽四下观望,在灵鹫的洞穴内,他意外地看到了灵鹫身体上闪着晶莹光泽的东西,那正是雪鹰落下的泪珠,绝天在洞穴处看到封印处的异样后,再加以印证已知有人逃出了洞穴,他想到这里,双目中杀气翻腾,目红如血。他放下托着的神兽,大呼一声一掌击在神兽的身上,适才还神威凛凛的神兽此时只是低低地呻吟,它体内的灵力在不断地被绝天通过手掌吸噬而去,神兽眼中无限的惊惧,它望着眼前的灵鹫更是恐惧到了极点。
只盏茶功夫,地上的神兽早已缩作了一团,不复生气了。绝天终于收回了手掌,仰天长啸,这也许正预示着一场巨大的血雨腥风即将降临。既然机密已泄,他便不得不将计划提前实施了。
一向肃穆的绝天崖上此时无端地笼罩上了一层苍凉,千年悠远的山峰耸入云霄孕育着一代代鹰族人的成长,而此刻的风却似乎有着尖利的刀口在一道道砍削着绝天崖的安详平和。
“他还是按捺不住了!”山风萧萧,祭天眺望远山不觉悠悠地叹起了气。
“这一切岂不是早已在你预料之中,你不是一直都在破坏他在与鬼谷的牵扯,甚至是前些阵子对岩儿的辣手惩戒恐怕也是自有一番心意的吧!”慑天站在一旁脸上凝重的表情亦是不逞多让。
祭天摇头苦笑,苍然道:“岩儿道行修为日益增进甚是了得,我怕岩儿助纣为虐终是让他如虎添翼,因此才下此恶手!”
“我明白!”慑天缓缓点头,迟疑片刻方道:“你我本就期待可以这般度日,却不料他终究耐不住寂寞了!”
“这才符合他的性格,师父一向说他将是我们中最有作为的一个,只是心术不端,但师父慕才若渴,终觉可以感化于他,只可惜……”说到这里祭天也不觉摇头深叹。
“毕竟还是他耐的住性子,竟筹划如此之久而深藏不露,以至于你我为此表面蒙蔽,以为恩师诚心感化于他。此时他羽翼已丰,再欲收缰恐怕其势难成了!”慑天苍老的面容眉头深皱,仿佛已年深过绝天崖的日月一般。
“山风蚀骨,两位老弟兴致雅得很哪!”远远的山下传来一声,慑天两人不禁面面相觑。转眼间由山下走上一人,正是绝天。
慑天与玄天忙微笑相迎。
慑天笑着迎了上去,道:“正思师兄近日忙于外乱,我与祭天均说难为师兄一切安排周全,倒闲下我两位老儿在这吹吹山风倒也怡然自得!”
绝天朗声大笑道:“师弟取笑了!说来你我三人亦是久日未在一处相聚了,今日不妨凑此良时去小酌浅斟一番!”
祭天脸上微微一变色,慑天却轻声笑道:“这样自是合我心意,祭天兄的竹舍最是清雅,我们今日聚处就设在那里如何?”
绝天道:“如此甚好!”他望向祭天,“那就有劳师弟接待一番了!”
祭天干咳几声,笑了起来,“求之不得!求之不得!”
说着,三人便相随下山。
岩鹰痴痴地站在诗羽的画像前,他手中持了一枝画笔,眼中充满落寞的颜色,他低头望着持着画笔的手,它从握着龙吟呼啸武林再到现在情致绵绵的运笔涛涛,仿佛是它在改变着自己的生活,一直改变着一个浪子的转变。
画像中的诗羽巧笑嫣然,她甚至在离别前都未来得及掉一滴眼泪,她的伤心却完全抛洒在了与岩鹰相处短短的时日之中,而这一切的变更交替又有什么人能道明说清。
“是她改变了你的玩世不恭,甚至可以改变你不羁的武林之途!”海棠望着画中栩栩如生的诗羽轻轻叹道。
岩鹰并未转头,他只是目不转睛地望着画中之人,“她值得我为她做这一切,哪怕从此岩鹰只是一个画者,岩鹰也无怨无悔!”
海棠望着画中的诗羽渐渐地眼神迷离起来,“的确,她是值得人羡慕也是值得人尊敬的!”
岩鹰终于转过头来,略显诧异地望着海棠。
海棠突然见到岩鹰的表情,缓缓地笑了起来,“不必惊讶,有时候一个女人也同样会欣赏另一个女子的,就像此时的我和诗羽妹子!”
“你不了解她,甚至于我……”岩鹰顿了一顿又道:“也许我也从未了解过她,她永远那般的神秘,那么朦胧!”
“果真如此的话,我会遗憾今生竟无缘见此人一面了!”茅屋外玄天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声音甫歇,两人便看到身前玄天笑吟吟地闪现出来,他只是望了望墙上诗羽的画像,啧啧称奇道:“我虽未见过此女,但只是从运笔的技巧上来说,这番功夫绝非当世画坛那些自捧神来之笔之人所能比拟的了,想不到你小子在这方面也是个可堪造就的人才呀!”
“前辈取笑了!”岩鹰道。
“你不必自谦,虽说书剑自通,但是如你这般剑艺超绝,书画栩然的人物在这江湖中恐怕亦不多见,就算昔年光耀武林的书剑双绝人称‘断株破天山,横剑归鸿来’的书剑山也不逞多让!”
“一枝断笔荡平武林,一剑取墨挥洒飞鸿栩然,这又是怎样的男儿,又是怎样的气势?”海棠听到这里也不由感慨起来。
玄天却依旧一脸的笑容道:“姑娘,你如今大可不必追忆古人,眼前正有一位大好男儿绝然不逊古人,姑娘自可领略这份气度!”他说着侧目望了望一旁的岩鹰大有深意地望着海棠。
海棠突然绯红了脸颊,眼前这不解风情的玄天显然猜度出了她的心事,她小心地抬眼瞥向岩鹰,却见岩鹰依旧一脸漠然,似乎这般的评价对他来说只是徒然无益之事而已。
玄天看看面无表情的岩鹰突然朗声大笑道:“小子,成天闷在一处,老儿我闷得发慌,去陪小老儿出去走走如何?”
岩鹰知道玄天这几日确是一直守在茅屋左右整日的旁敲侧击地指导自己书画,并在其间揉进精妙的剑式,且在点化中凝聚自己分散的幻力,一向形踪无定的他必定已是难耐不已,此时突然提出这个要求,也不忍拂其心意,只得缓缓地点了点头。
玄天微微一笑,向海棠挤了挤眉悄声地道:“我带你去领略一下‘断株破天山,横剑归鸿来’的气势!”海棠以为他是在有意取笑,不觉面红过耳,待看着玄天大笑而出的潇洒之状不由地祟敬万分。
三人只行出茅屋一段路程便来到一座仞高千尺的山崖之前,玄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向岩鹰看了一眼突然出手去夺岩鹰手中的画笔,岩鹰时日已久握笔成习,一路行来竟是不忍将其放下,玄天这下出手迅快,岩鹰徒然惊觉,虽猜测不出他用意为何,但还是收手向内急拉,玄天大笑一声,手指成勾,玄光四散竟堪堪将岩鹰手中的画笔震断一半。岩鹰一震,却是微微一笑道:“前辈是来考较晚生了!”说着一枝断笔凝化玄光,正是玄天这几日不断为岩鹰灌输的功力,玄天大呼:“好小子!”双手急舞,左拉右拽空气一段一段地被他拉成褶皱收拢下岩鹰笔端触动的玄光,那玄光似乎被玄天拉扯的气波压制住一般,玄天双手拉伸下岩鹰幻化的玄光急速成涨大收缩。
海棠看着两人忽忽地拆解,慢慢向后退出。
但见山崖之顶,光彩急窜,两人越斗越紧竟渐渐斗上了崖边,崖边的山石在两人的奇力碰撞之下四散迸射,崖边的石块渐渐断裂下去,海棠看得惊心,只是暗呼“小心!”却见两个足下的崖体在一阵奇光之下轰然而坠。海棠瞪着眼睛,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她怔怔地痴在那里,半晌才奋力地奔到崖边,焦急地俯身向下观望。
但见崖峰处两人却依旧安然无恙地幻化着鹰翅在山峰上斗成奇丽的光彩,海棠不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但看着两人却愈是心惊不已,山下云雾缭绕,两人成相交之势急换身位,一声声雄鹰的锐鸣刺破长空直窜入海棠的耳中。而两人拆斗的光彩却似无休无止地刺破笼罩的云雾直漫向上。
海棠揪着心向下探望,却闻玄天一声长啸声震山谷,接着海棠便看到岩鹰一身白衣飞身对面的山崖之处,他一身奇光却依旧持一枝断笔,待他一接近那处山崖之时,他便运笔如飞,山石碎裂处一道道如凿如削的巨大字迹一路铺展开来,海棠一时间心中怦然心动,她望着对面崖上游龙般的字迹不由想到了玄天临别时对他的嘱咐,她轻呼一声,望着那里低声地吟念:“断株破天山,横剑归鸿来”。
岩鹰一笔促成,仰天长啸,接着两人便相携飞身上崖。
玄天只是望着岩鹰长笑不已,“小子,看来你是想开了!”
岩鹰微微一笑翩然下山而去,山脚下岩鹰催音而至,“天下书画任剑裁!”玄天笑意融融地看了看海棠,亦是向山崖之下行去,海棠望着玄天健壮矍铄的身影,渐渐体会出了玄天这一段时日的深刻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