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斯塔的顶层沉浸在死一般的静寂里，过了好久，约翰才把要说的话吐了出来：“这么说，父亲还是向吉穆·尼斯妥协了，以他的自由，换来妈妈的康复？”

罗杰摇了摇头：“你母亲真的康复过吗？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二十年来，你母亲一直在遭受病痛的折磨。谁能够相信你那长年卧病不起的母亲，会是当年纵横沙场的海神国第一女杰呢？这都是那个畜牲吉穆·尼斯造的孽！”

约翰却不明白了：“但是父亲刚刚说到，当年献到安东尼奥皇帝那里的人头并非吉穆的。父亲费尽心机找到一个和吉穆长得相似的小孩，冒着极大风险拿他的头来蒙骗安东尼奥皇帝，难道不是为了保全吉穆的性命？难道不是接受了吉穆的条件，以他的自由，来换取妈妈的康复吗？”

罗杰苦笑道：“你只想对了一半，约翰。我当年用另一个孩子和吉穆掉包，的确是要暂时保全他的性命，但是，我绝对没有想过要真的给他自由！等皇帝的信使带着那个假吉穆的脑袋离开后，我就对吉穆说，我已经找到了一个小孩冒充他，并拿那个小孩的脑袋去交了安东尼奥皇帝的差，现在他安全了，是时候兑现诺言，替你母亲解咒了。我原本打算，一哄他给你母亲解完咒，就当场把他击毙！我绝对不能让这个活生生的吉穆跑到外面去，否则，纸终究包不住火，安东尼奥皇帝迟早会发现真正的吉穆还活在世上，那时候我们霍华德家族就真的要遭受灭顶之灾了。”

约翰问道：“那么，吉穆·尼斯还是难逃一死了？”

罗杰还是摇了摇头：“我一直都太低估这个小畜牲了！一开始，我没有想到这个小畜牲会是个巫师，让你母亲中了毒手；接着，我以为他会在重刑下屈服，给你母亲解咒；最后，我还天真地以为在听了我刚才一番话后，吉穆会中我的计，去给你母亲解咒。没想到小畜牲完全看穿了我的心思，他哈哈大笑着说，要是他现在给你母亲解了咒，我不是要马上动手杀掉他，他才没有这样傻呢。他要我护送他到前法师国境内，然后他才会给你母亲解咒。”

约翰心想，这小小年纪的吉穆·尼斯真是心思过人啊，他又问道：“父亲又如何应对的呢，真的把他护送至前法师国境内了吗？”

罗杰说道：“这怎么可能呢？安东尼奥皇帝早就预料到，随着前海神国叛军的溃败，叛乱份子们就会纷纷逃往邻国——也就是安东尼奥皇帝当时唯一未征服的人族割据政权——前法师国。皇帝命令当时还驻扎在前海神国境内的三大骑士团负责封锁前海神国与前法师国之间的边境线，不允许任何人从前海神国这头进入前法师国境内。就算我愿意护送吉穆去前法师国，可到了边境一样无法通过，若是落入骑士团的手中，那就全完了。”

约翰说：“那父亲又怎么办了呢？”他脑子里突然灵光一动，二十年前尼斯塔上开始闹鬼，莫非是……他脱口而出：“父亲没有放吉穆走，反倒把他监禁在这尼斯塔上了吗？”

罗杰点点头：“正是如此。我如实将当时情形告诉吉穆，这个时候要去前法师国，比登天都难。吉穆却阴着脸说，我要是想不出办法来，你母亲就得长眠不醒。我也发了狠，当时就抽出剑来横到吉穆脖子上，说你母亲已经昏睡多日，没吃没喝，再拖延久些，怕真的活不成了，他要是再不救醒她来，我就让他一命赔一命。我这回可不是唬他的，他要是再不救醒你母亲，我真的要下手杀他了。吉穆也是聪明，马上就答应下来，他嘴里面念念有词，然后就让我去看你母亲怎样了。我到你母亲躺着的营帐里一看，她真的醒了过来！我当时高兴得要死，马上扶起相当虚弱的你母亲，并端来水和食物喂她吃，给她补充营养。这时候我没有去想吉穆的事，但过了一会儿我就想既然他已经解除了深度昏迷咒，留着他也没有用了，就打算要杀掉他。等我回头去找吉穆，看着我杀气腾腾的样子，他也知道我要做什么。他阴险地笑道，我现在要杀了他，你母亲等下就不妙了。我闻言又惊又疑，便问他是什么意思。他冷笑着说，他早就防着我这一手，所以刚才不是解除了你母亲身上的诅咒，而是把诅咒由深度昏迷咒变为了痛苦折磨咒。我问道，什么叫作痛苦折磨咒。他狞笑道，中了这种诅咒的人，不定时地会受到痛苦的折磨，生不如死。我闻言就要打他，他却叫我去看你母亲，说痛苦折磨咒正在发作。我心急如焚地赶到你母亲那，刚刚我离开时还好端端的她，现在却脸色苍白蜷缩着身子一个劲喊冷，我摸了摸她的手，冷冰冰的感觉不到一点儿热意。我抱来很多被子给你母亲裹上，可她还是一直叫冷，浑身颤抖，痛苦不已。我愤怒地去找吉穆，要杀了他。他却说，我难道忘了，他要是死了，就无人给你母亲解咒了。他还是坚持要求我护送他去前法师国，我却有了另外的打算。我暗中将他押回了罗泊城，关到了这尼斯塔顶，又散布了塔里闹鬼的谣言，借机把尼斯塔给封了。这样子，我才安心，没有人能够发现还活着的吉穆·尼斯。”

约翰回想起来自己目睹过的母亲发病时那些可怕的症状：她喊冷得要死，父亲就命人抱来几床被子给她裹上，并围着她点起一圈大暖炉，但她还是冻得脸色苍白，眼泪都凝固在了眼角；她喊热得要死，父亲就在浴室倒上满满一澡盆的冰，她把整个身子都沉了进去，那些冰都被烫化了，她也热得口吐白沫；她会突然翻倒在地，说有无数蚂蚁爬在身上，撕咬着她，她在地上哭着打滚，父亲只能够在她口里塞一条毛巾，以免她痛苦得咬断了舌头；她还会几天几夜都睡不着觉，明明困得要死，却就是睡不着，她会发疯般地大吵大嚷，打砸家具，发泄困意……这样的症状多不胜数，他心里面一直为母亲得上这种怪病而痛苦，却从没有料到，这都是一个巫咒导致的！

他突然问道：“吉穆·尼斯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