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福生的办公室就在他那家福生水暖建材商店的二楼上,房间很狭小,里面一张办公桌两个文件柜再加上几把椅子就把房间塞的满满的,再也挤不进其他的东西了。梦圆圆四下打量了一番,奇怪地问:“这楼里就找不出比这大点的房间了吗?”

马福生并不回答梦圆圆的问话,指着办公桌对面的椅子让梦圆圆坐:“搬过去了吧?现在时间紧迫只能给你一上午的时间处理个人的私事。”

梦圆圆坐到椅子上:“搬过去了。我想就算我没能帮你争取到那部分工程你一两个月内还不会赶我走吧。”

“这样想不行,应该认为已经是你自己的了才对。圆圆出面还有办不成的事吗?”

“我心里一点谱也没有,就等你拿主意呢。”

“那事一会再说。”马福生站了起来:“走!先去跟公司的其他人见见面,看看你的办公室。”

“出去转转也好,你这小屋太憋屈。”

“这就是屋小的好处!因为憋屈,公司里的员工有事找我就会长话短说不会耽误我多少时间,没事时更很少往我这屋挤。我自己呆在这里也会产生危机感,知道要做的事还很多哪天都必须努力。办公室弄的宽敞舒适是官场人的习惯,那是他们的门面,不适合我这种人。

梦圆圆跟着马福生出了他那间狭小的办公室:“哦,这就是做官与经商的区别?”

“也可以这样想,局外人能理解这一点就不错了。”

马福生带着梦圆圆转了一大圈,跟公司里所有能见到的员工都打了招呼。梦圆圆将和公司的打字员在一个房间里办公。打字员叫王文惠,二十五六岁的样子,是个胖姑娘,梦圆圆发现这个王文惠长的很像二胖,脸形像,体形像,个头也差不多,只是眼睛不像,似乎没有二胖的圆,神情也不像二胖那么活泼,有点悒郁。王文惠看梦圆圆的眼神惊异中含着敌视,这是女人见了比自己漂亮的女人的正常反应。梦圆圆看惯了这种眼神,并不在意。王文惠看马福生的眼神也很古怪,梦圆圆觉得这个王文惠和马福生一定超出了老板跟雇员的一般关系。

回到马福生的办公室,马福生说:“人事工资在我这种小公司是个可有可无的职位,实际就是干行政主任的活,这是一种过渡。上班以后你还得把公司的文秘接过去,那个王文惠只能打字,别的啥也不会,指望不上。”

“我可以兼职文秘。打字的活我也可以兼着,我看公司打字的活并不多,养个打字员毫无必要,就怕你舍不得。”

马福生呵呵呵呵笑了一阵,从办公桌里取出个纸袋扔给梦圆圆:“以后再说,以后再说……

这是你要的两万元,算是你说的什么行动经费,也算是你的生活安置费。你那个水果摊值不了多少钱,跟江文革接触也花不了多少钱,我看这些足够了。”

梦圆圆接过纸袋看也不看就塞进自己的坤包里:“还有件事!你跟其他女人有什么暧昧关系我管不着也不想管,但要把哪个女人弄到我睡觉的那张床上可不行,我无法容忍。”

马福生又呵呵笑了几声:“好说好说,我马福生还不至于找不到跟女人幽会的地方。”

“你们这种大老板谁没有几套供自己玩乐的房子?汤利军那样的小官僚就有三套,这是我知道的,不知道的说不定还有。”

“当老板的跟某些做官的不同,老板用房子要自己买,做官的用房子不一定要自己买,据我了解,江文革每年至少要送出去四五套房子,汤利军那两套房子大概就是江文革送给他的。这也是当老板跟做官的区别。

“那么大方!四五套房子得多少钱?”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送出去的多他得到的也就多,商场官场不仅是一种相互利用的关系也是一种买卖关系。”马福生从他的办公桌下面搬出一个捆扎好的长方形纸箱:“别小看了这个破纸箱,里面的东西江文革梦寐以求呢,却未必能弄得到,把这东西送到手里事情也就成了一半。”

梦圆圆接过来掂了掂:“这么重!有十几斤吧?里面是什么?”

“酒,两瓶滋补的药酒。是我托了两三个朋友又花了一万多元钱才弄到手的。”

“两瓶酒就一万多?”梦圆圆不信。

“据说是用蜂乳鹿茸虎骨等多种珍贵药材酿制的,对补气血实精津有奇效,常人服食可以延年益寿不易生病,你这样的漂亮女人经常饮用会更加光彩照人,起码多维持三五年姿色。对江文革那种肾阳虚衰的人来说,身体已经成了快要干涸的溪流,这东西就是他的水源就是他的及时雨。一万多元还贵吗!”

“有这样的好东西你自己送给他不就得了,啥事办不成?”

“有些事你不清楚,也不一定能理解,关系非常微妙。你把这东西带给他也不能说是我的,等他喝掉一部分再说。”

“为什么?”梦圆圆实在弄不懂马福生肚子里装着什么玄机。

“不必问!只要让江文革把这两瓶酒收下,你的任务就完成了,房子也到手了,就这么简单。”

余洋洋说的急事是电脑出了毛病让金戈去她家看看。金戈让她把电脑拿到网吧来,网吧里工具齐全检查起来方便。余洋洋坚持让金戈到她家去,她说电脑后面的连线她弄不明白,搬来搬去也很麻烦。金戈说现在太忙有时间再说。余洋洋气冲冲的说,来我家一趟就那么难!还得我去请你吗?说完就挂了电话。

十几分钟后余洋洋真的来了,她把金戈拽到门外:“就是不想去我家?”

“不是。现在网吧里人这么多我怎么敢离开。”

“那个女孩不是你的网管吗,上午你可以去办自己的事,我有事找你就离不开了?”

“离开一会还可以,时间长了总不放心。”

“咱们来回都打车,不会耽误你多少时间。”

金戈没了借口:“好吧,我跟小秋说一声就走。”

余洋洋家装修的相当豪华,似乎有钱人家该有的在她家都能找到。这种豪华在金戈的意料之中,也让他感觉不舒服。余洋洋说:“房子太大了,有时我觉得这里就是一个迷宫。”

“人在这样的环境里呆久了就会失去自我。”

“你不喜欢?”

“说不清楚,感觉有点俗。我不是个有钱人,也许心态上就跟它各各不入。”

“我的书房还行,是按我的意思布置的,嗅不到无产阶级所谓的铜臭味。电脑就在那里。”

金戈跟余洋洋进了她的书房,余洋洋说:“小一点也有点杂乱,但这里都是我自己的东西,是我感觉最舒适的地方。”

余洋洋的书房确实很小,大概只有七八平米。书柜不大与下面的小写字桌连成一体,旁边就是一张电脑桌,十五吋普通的显示器,看样是一套兼容机。墙角堆放着一些杂物,这些杂物金戈都见过,大多是余洋洋上学时使用过的东西,有两件还是金戈给她买的。这些杂物让金戈心乱,他把目光转到余洋洋那张跟书柜连成一体的写字桌上,上面放着一台家用摄象机。余洋洋拿起摄象机问金戈:“能不能把它跟电脑连起来?”

金戈接过摄象机看着后面的接口:“这是普通的音视频接口,电脑上没这种接口连不上,可以连接到电视机上。”

“电视太大搬不过来,你就用摄象机看吧。”

“看什么?不是来修电脑吗?”金戈有点莫名其妙。

“电脑一会在说。你先看看这段录象,这是江文革跟我结婚那天晚上拍摄的。前几天我才发现这盘带子,以前只知道他有摄象机还不知道他把那天晚上的过程全拍了下来。”

金戈把摄象机放到写字桌上:“我不看这东西。”

“看吧。我把那些不该让你看的全抹掉了,只留下一段你应该看的内容。”余洋洋拿起摄象机按下播放键递到金戈眼前。

摄象机的视窗虽小却是彩色的,画面有些倾斜,估计拍摄时没有用支架而是随意放在了某件家具上面。里面余洋洋和江文革正赤裸着身子坐在床上说话,接着江文革起身打了余洋洋两个耳光,余洋洋捂着脸又说了几句什么,江文革抓住余洋洋的头发又打了余洋洋两耳光,余洋洋在哭……金戈不安地看着余洋洋:“他为什么打你?”

“把带倒回来再看一遍,摄象机贴到耳朵上就听清楚了。”

金戈按下停止键,把摄象机递给余洋洋:“不看了也不想听。”

余洋洋接过摄象机放回写字桌上:“他嫌我不是个处女,他说,我娶的第一老婆就不是处女,想不到离婚娶第二个还是别人用过的烂货,咋这么倒霉!他问我,你第一个男人是谁,是不是金戈?我说,你管不着。他就打我。我说,我没嫌你是离了婚的男人,你有什么理由嫌我不是个处女?他又打我,说,你怎么能跟我比……”余洋洋抹去流到腮上的泪水:“可能就因为我不是个处女,江文革以后要我的时候就像强奸,不管黑天白天,更不管我愿意不愿意,抓过去就戳,我挣扎反抗他就打。我说跟他离婚他又不同意,他说,我江文革是枫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哪能说结婚就结婚说离婚就离婚,要离婚也得三年之后。”

金戈试探着说:“听说他在外面养了两三个小蜜很少回家。”

“他在外面的女人经常换,谁知道有几个。不常回家是真的,以前是三两天回来一趟,近两个月就没准了,有时连着在家呆几天,有时一周也未必回来一趟。他不常回来我的日子还好过一点,一个人呆在这么大一套房子里虽然寂寞无聊,总比受他折磨强。但他总是要回来的,常常是喝的醉熏熏的回来,他喝酒之后更得干那个,把我折磨的直哭。盼到他发泄完了像死猪一样睡了的时候我就想,人活着为啥这么难?还不如死了好。我活的这么苦这么难都是因为你!是你弄得我不再是处女了,你又不要我了,逼我嫁给了江文革……”

“胡说!是你不要我了,听你妈的话嫁给他的。”

“当时我妈都快把我逼疯了,你不说安慰我还跟我吵,我就说了句气话你就当真了?也不听我解释,我好不容易从家里跑出来想跟你说明白,你却说我撒谎,不听我说完就走了。后来我出不了门了,我妈找了几个亲属轮流看着我,我只好给你写信,写了9页稿纸,用了一晚上的时间。雅文说带给你了,你却只让她转告我一句话,说什么,你自己不想嫁人你妈再逼你也没用……”

“真没有那封信,雅文也是给我带的口信,说你让我想办法帮你从家里逃出来。我认为这很荒唐,什么时代了,还用的着逃婚吗?”

“你看了那封信就不会这么想了。雅文骗了我,把那封信给了她妈并没给你,前几天丽丽来我家说起这事我才明白。”

“丽丽怎么知道这事?”

“丽丽说一个月前她在雅文家听见雅文向她妈要一封信,雅文妈问啥信?雅文说就是我表姐那封。雅文妈说烧了。雅文便把她妈拉到别的房间嘀嘀咕咕说了半天。丽丽好奇就跑来问我给雅文写过什么重要的信?我说从没给雅文写过信。丽丽说不可能,她说起雅文向雅文妈要信的事,我才知道你真没看到那封信。一月前正是我第一次向你要那封信的时候,大概雅文怕你知道真像想把那封信找出来以你的名义还给我,想不到已经让雅文妈给烧了。”

金戈也很激动:“也许雅文是按她妈的意思做的。事情已经这样了,再追究也没有意义。”

“是没有意义,我也不想追究,更不想破坏你跟雅文的关系。我只想跟你说说这些事,这些事我没人可以说,只能跟你说,说了心里能痛快点。”

金戈不知道该说什么,余洋洋也不说了,似乎认为自己说的太多了,小屋里静了下来,静的可以听到对方的心跳。

金戈低着头,偶尔抬头向余洋洋瞄上一眼,发现余洋洋一直在注视他,他感觉到了这种沉默的可怕,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急忙站起身来:“电脑怎么了?”

“电脑问题不大,就是偶尔会跳出个警告窗口,说什么该程序执行了非法操作,一点确定就死机,可能是哪个系统文件弄丢了。”

“也许是哪个软件捣乱,查找原因麻烦,不如重作系统。早说我就带软件包来了。”

余洋洋缓缓地说:“着急就先回去,没想耽误你太多时间。”

金戈不敢再看余洋洋,也不敢马上离去,他辨认着显示器外壳上的字母:“菲利普的显示器?不像是新的。”

“这是结婚前我用自己的钱买的一台二手机,是我惟一的一件嫁妆。我结婚你连件礼物都没给我买。”

“当时就想送你一颗炸弹,只是没处买……你需要什么?我应该给你补一件礼物。”

“我需要你!常来看看我就行。”

“刚才说的是礼物。”

“你想把我忘掉?网上说的对,女人永远不会忘记她的第一个男人,男人只懂得喜新厌旧追逐新人。”

“别扯那么远,生活本来就复杂,很难判断谁对谁错。”

“你是该送我一个礼物……我想想,想好了再告诉你。”

“明天我带软件包来,重作系统也快,用不上一小时。”

“明天江文革可能回来,我知道你不想见他。你等我的电话,方便的时候我通知你。”

金戈想起了丽丽说的那个苦夏:“记得去年你曾问过我谁的网名叫苦夏?”

“是问过……去年我过的就是苦夏,今年还是。”

“昨天又有人问我,我不知道苦夏是谁,也许你知道。”

“我不知道,网友描述的样子很像你,所以才问你。”

“像我?你那个网友是枫城人?”

“是榆城人,不可能见过你。当时她说她认识的一个女孩拿着一张苦夏的照片来了枫城,一个多月了还没回去,家里人来枫城找过也没找到……她见过那张照片,说出了一些特征,我觉得就是在说你。”

“你知道我,重没用过苦夏这个网名。后来找到那个女孩了吗?”

“不清楚。结婚以后我很少上网。”

“还能跟那个网友联系上吗?这事很重要。”

“好友名单里还有她。我可以帮你问,有条件……别担心!没想难为你,一两周来看我一次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