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八戒携新娘妞妞酒席宴上告别诸位宾客,离开酒店,回到洞房,虽然冷了客人的场,但却丝毫没有减少酒店里的喜庆气氛——醉翁之意不在酒,到场的宾客都是来自山东各地的达官显贵、土豪大腕、绅商巨贾,大家所以远道而来,无非是要借李大人女儿结婚之机,给李大人献上重礼,拍他的马屁,以求得生官进爵、生意兴隆、发福生财。大家把这场宴会当作是一次相互结识,相互勾结,拓展关系的盛会、当作是跑官要官,买官卖官,开辟未来的盛会。人们不惜施展浑身解数——纵情巴结、极力逢迎、巧言令色……一时间,上千人的宴会厅,仿佛成了“聚义分赃”厅。人们你来我往、推杯换盏、挤眉弄眼、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胁肩谄笑、哈哈大笑……简直是蝇营狗苟,丑态百出。尤其是皇帝面前的大红人寻宝大学士猪当官的出现,更令各路达官显贵眼睛一亮,精神一振。别看这些狗官治国无能,但溜须拍马却个个都是行家里手,虽然他们和猪当官素昧平生,却争相慷慨解囊,光银票猪当官就收到一千二百多张,核计白银五十多万两,跟李守仁收受的数目不相上下!
正当众人打成一片,乱作一团,搅成一锅之际,忽闻“咚咚咚”酒楼外面惊天动地三声炮响。这炮声分明是钦差大人莅临的信号,巡抚喝令一声,众人慌忙各就各位,整衣冠抖袍袖单等钦差的到来。
须臾之间,钦差率卫队闯进酒楼,钦差大人的随从高声喊喝:“钦差大人到——”众人忙起身。钦差的随从接着喝道:“寻宝大学士猪当官接旨——”
寻宝大学士快步上前,抖袍袖跪倒在地:“臣接旨——”钦差从身边随从手里接过圣旨,朗声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寻宝大学士猪当官,食国家之俸禄,却不思报效皇恩,玩忽职守,致使蓝宝石路上遭劫,罪恶不赦,罄竹难书。现革去猪当官寻宝大学士之职,押赴京城听候发落!钦此——”
猪当官闻听惊恐万状,浑身颤抖,连忙叩头道:“谢……谢主……龙恩——”
在场的人无不惊骇,叫苦不迭,刚刚送给猪当官的银票,转瞬之间希望便化成了泡影,真是痛煞人也!尤其是李守仁,闻听圣旨,惊得脸上的肥肉“嘣蹦”直跳,豆大的汗珠宛如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肥腮流个不停。
钦差的两个随从来到猪当官的跟前,摘去他的顶带花翎,将他捆绑起来。
钦差环顾四周,问道:“进献蓝宝石者,何许人也?”巡抚李守仁以为皇上要给八戒封赏,忙抢步来到钦差大人跟前施礼:“回大人,下官乃山东巡抚李守仁,献宝石者乃下官的小婿。”钦差大臣打量着胡守仁:“哦——原来是李大人,久仰久仰!”李守仁:“呃,大人,小婿,他眼下……他眼下不在现场。”钦差大臣:“既如此,那就有劳李大人,差人将令婿带到此处,本官要当面向他宣读圣旨!”李守仁大喜,答道:“请大人稍候,下官亲自去找。”
其实,巡抚李守仁完全可差下属去找八戒,但惟恐差人冒失,让洞房之中正在行乐的宝贝女儿、女婿受到惊吓,才亲自坐上大轿,回到官邸,来到洞房门口。
巡抚轻轻地走上台阶,听见里面传出女儿妞妞和女婿八戒唧唧呱呱的笑骂之声,他犹豫了一下,抬手轻轻敲了敲门。洞房里立刻没有了响动,巡抚又敲了两下,里面传来八戒的声音:“谁啊?”巡抚柔声地:“我呀,贤婿,开门哪,是为父啊。”里面传出八戒的嘟囔声:“瞎搅和什么啊?真是!”
巡抚也是感到手足无措,摸出香烟,取出一只点燃,蹲在门旁抽了起来。
等了一会儿,门开了个缝,八戒光着膀子,探出半个身子来,身上挂满了汗珠,仿佛刚从水里捞出一般。他斜眼看了看巡抚,没好气地说:“你可真是老糊涂了,哪有老丈人闹洞房的!”巡抚忙站起身:“呃,贤婿,为父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钦差大人来了,请你去呢!”八戒:“找我干什么?我不去!”巡抚:“不去哪成啊?人家点名要见你,还要当面宣读圣旨,一定是要给你封赏呢!”八戒不耐烦地:“哪个稀罕他的封赏?赏赐再好,也没有你闺女好啊!”巡抚抖着手,奈着性子苦口婆心地说:“哎呀我的贤婿呀,圣旨是皇上的命令,抗旨不尊是要杀头的!”八戒不情愿地:“等着吧,哼!”
巡抚带着八戒来到江天酒店,一见孙子猪当官身上带着绑绳,他愣住了:“这……这是怎么回事?”
巡抚来到钦差大臣跟前:“大人,呃,小婿来了。”钦差大臣来到八戒跟前,左一眼,右一眼仔细打量一番,问道:“蓝宝石可是你献与万岁的?”八戒大咧咧地:“那当然,别人谁有那福气啊!”钦差大臣点了点头:“本官奉万岁爷的口谕前来恩赐于你,还不快快跪下接旨?”八戒:“我……”巡抚忙把八戒按跪在地:“快跪下,快跪下!”
钦差大臣清了清嗓子,道:“因蓝宝石在运送途中遭盗贼抢劫……”八戒吃惊地:“啊!被劫了?”钦差大臣:“国宝遭劫,气恼了圣驾,万岁大怒,特赐你……”巡抚迫不及待地:“赐他什么?”钦差大臣:“一百……”巡抚:“一百万两?”钦差:“一百大板!”巡抚大惊:“啊?!”
八戒从地上一跃而起,气呼呼地质问道:“我……我献宝石有什么罪?宝石被劫,怪那些押送宝石的人无能。皇上为什么要打我?”猪当官哭道:“爷爷,我的好爷爷呀,快跪下受罚吧!您再这样折腾,孙儿我的小命可就玩完了!”八戒真想跟钦差拼了,可望着孙子那付可怜兮兮的嘴脸,一时竟没了主义:“这……”
就在八戒迟愣之际,钦差大臣的随从后面向八戒后膝猛踹一脚,将八戒按倒在地。一名随从冲钦差道:“大人,没有木板啊。”钦差眼珠转了转:“用椅子代替!”两个随从应声,操身起的椅子,抡起来照八戒的屁股就打。
八戒被打得满地翻滚,哭爹喊娘。一百椅子打毕,八戒的屁股已经被打烂,露出了骨头。钦差大人冲随从喝令道:“起程——”巡抚忙上前施礼,道:“大人,下官即刻排摆酒宴,为大人接风洗尘,请大人稍候片刻!”钦差还礼:“多谢李大人的盛情!怎奈本官公务在身,万难从命!呃,此行搅闹了令爱的婚礼,多有冒犯,还望李大人海涵!”
李守仁不愧是马屁精,到了这一步,也没忘了拍马屁,他忙点头哈腰献媚道:“万岁爷圣明!大人您打得好,打得妙,打得丑鬼满地翻滚、捂着屁股、哭爹喊娘、鬼哭狼嚎……嗷嗷叫!”
钦差等众人押着猪当官向门口走去,猪当官回头望着八戒,泣不成声:“耷拉爷爷,您老……多……多保重啊!”八戒双手捂着屁股:“保重你个头啊?都是你个龟孙子害了我!”
人们都出去送钦差大人了,八戒挣扎着从地上站起。他来到桌子前,抓起一个鸡腿,拎过一坛子烧酒,吃喝起来。边吃喝边骂道:“该死的昏君,给你宝石你还打我,你他妈是人揍的吗!”
送走了钦差,巡抚李守仁气呼呼地从外面进来。他见八戒正狼吞虎咽地吃着喝着,差点儿把鼻子气歪,冲左右大吼道:“来啊,把个丑鬼哄了出去!”两个随从答应一声,架起八戒就往外拖。八戒不解地:“老丈人,你要把我弄到哪去?”巡抚:“你他妈爱到哪去,到哪去!”八戒:“多谢岳父老泰山,那就还把我送回洞房去吧!”李守仁闻听火冒三丈,也不顾自己的身份了,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八戒身后,扬起穿着三接头皮鞋的脚来,用尽吃奶的力气,照八戒已经被打烂了的屁股狠狠地踹去:“我日你奶奶——”八戒疼得一阵嚎叫,险些昏死过去。巡抚指着八戒的鼻子尖,咬牙切齿地骂道:“告诉你,从现在起,我李家跟你一刀两断!你……你他妈给我滚,远远地滚——”既然已经撕破脸了,八戒也豁出去了,扯着脖子回敬道:“李守仁哪,李守仁,你他妈就是个落井下石的小人!”
八戒被两个差人人架着,拖出了酒店。差人沿着大街走了有二、三里路的光景,将八戒抛进了路旁的臭水沟。
臭水一刺激伤口,八戒疼得拼命嚎叫起来。他这一嚎叫,坏了,臭水“咕噜噜”灌了一肚子,险些把他淹死。他勉强从水沟里爬出,趴在地上吐了好半天,才把臭水吐净。
八戒实在咽不下这口窝囊气,他把心一横,爬起来,往巡抚官邸走去。他要找巡抚李守仁辩理去。
八戒每走一步,巨痛便从两个臀尖发起,扯到双腿和腰部,没走多远,他便疼出一身透汗。与其说八戒在“走”,不如说他在“挪”,他紧咬牙关,费了好长时间才来到巡抚家的大门口。
几个兵丁手持刀枪站在门旁,他们一见八戒,立刻警觉起来。八戒手捂屁股,一瘸一拐地来到台阶前。他刚要上台阶,一个兵丁端起长枪,厉声喝道:“站住!”八戒陪着笑脸道:“兄弟,你不认识我了?我是李大人的女婿,妞妞小姐的老公啊。”兵丁冷笑道:“想做女婿?别臭美了!我家老爷有令,不准放你进去。”八戒央求道:“兄弟,求你行行好,放我进去吧,我想再跟李大人好好谈谈!”兵丁:“你怎么这么黏糊?我家老爷给找女婿的标准是有钱,有权,有势利,你有么?”八戒被问得张口结舌:“我……我……”兵丁把大枪一抖,喝道:“穷鬼,你再敢往前走一步,我一枪扎死你!”八戒暗骂,这些狗屎奴才,上午见面时还摇头晃尾巴,一顿饭工夫就变成了这付模样,真他妈的势力!
八戒流落街头,四处乞讨。由于天热,加之被臭水泡过,没有几天,八戒两个臀尖上的伤口就发炎溃烂,脓血淋漓了。
这天八戒路过一家小吃部门口,看见一位满脸皱纹的老人正从蒸笼里往出拣窝头。他流着口水,艰难地走进小吃部的门,开口道:“老哥哥,可怜可怜吧,我都两天没吃饭了。”老汉看了八戒一眼,拿过一个窝头,递给八戒。八戒接过:“谢谢!谢谢!”老汉叹息道:“嗨——这年月,要饭的怎么这么多呢?”八戒咬了一口窝头:“恩,真好吃!”老汉拿过一个板凳递给八戒:“坐一会儿,歇歇脚吧!”八戒:“谢谢了,我这屁股不能坐。”老汉看着八戒:“你怎么了?”八戒:“给别人打的。”老汉一皱眉:“打的?为什么打你啊?”八戒长叹一声:“说来话长,我得到一块蓝宝石,献给了皇上。可不想宝石在送往北京的途中被强盗抢了。皇上一怒,派钦差打了我一百大板。这年头,好人不得好报啊!”老汉同情地:“嗨,这叫什么世道啊!”
老汉突然想起什么,说道:“你等等。”老汉说着,放下手里的活计,回到里屋。
八戒来到桌子前,拿起桌子上的杯子,倒了杯水,冲里屋:“老哥哥,我还得喝点水。”老汉答道:“喝吧!”八戒喝了起来。
老汉从里屋出来手拿一个纸包,打开:“这是红伤药,我给你上点儿吧!”八戒感激地:“太感谢您了!老哥哥。”老汉:“不用客气,老百姓活的都不容易。”八戒:“老哥哥,以后等我发财了,一定好好报答你!”老汉:“别说什么报答,我无儿无女,老伴刚死,正好缺个帮手,我看你挺憨厚,要不就留下来帮忙吧!管吃管住,再给你点零花钱。”八戒高兴地:“太好了!不给钱也行,能填饱肚子就行。”
老汉姓丁,为人善良忠厚。在他的关照下,八戒的伤很快好了。八戒每天从早到晚帮助老人料理生意,但几天下来,他发现老人除去房租和吃喝,只闹个白忙活,根本赚不到多少钱。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这天早晨,丁老汉拿着点儿散碎的银子递给八戒:“拿上吧,买条裤子穿。”八戒连忙推辞:“老哥哥,你赚钱太难了,我不能要。”丁老汉苦笑道:“赚钱就别想了,能糊口就算不错了!”八戒:“这哪行啊,总得想点辙啊!”丁老汉:“哎——兵荒马乱,这拨战争赔款没完,又来下一拨赔款,再加上当官的搜刮,老百姓哪还有活路啊!”八戒沉默片刻,把拳头往床上一砸:“别发愁,老哥,等我想个办法,发笔横财,你这破买卖就不用干了!”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八戒琢磨了好一阵子,也没找到发财的机会。这天,丁老汉在锅灶前忙着,八戒蹲在地上洗菜。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进。小男孩:“老板,买一个烧饼。”老汉给小男孩取过一个烧饼,用纸包好,递给小男孩。小男孩掏出一把碎银子,取出一块,交给老汉:“给您银子。”老汉接过银子:“得了,小家伙,欢迎再来!”
小客人走出店去,八戒望着小客人的背影,若有所思地问老人:“这小家伙拿那么多银子,家里一定挺富有啊!”丁老汉答道:“听说他爹是当官的,很有钱。”八戒点头:“难怪了!”丁老汉:“不过,这孩子的命也不济——他爹又找了几个姘头,就把他和他娘都踢了出来。”八戒转了转眼珠:“哎,我说老哥,今天店里好象不怎么忙,我打算去街上转转,溜达溜达。”丁老汉:“好啊,你不说,我也想哪天带你出去走走呢!”八戒:“别耽误了买卖,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丁老汉从怀里摸出一小块银子递给八戒:“拿着,买点零用的。”八戒:“不用,老哥,我什么也不买。”丁老汉把银子往八戒手里一塞:“什么也不买,那有什么好溜的?拿着。”八戒接过银子,感激地:“呃,那我就不客气了。”
八戒出了小吃部,一眼看见买烧饼的小男孩,正边吃边走着。八戒快步追上小男孩,快到身后时,放慢了速度。等和小男孩齐肩的时候,装做偶然碰到小男孩的样子,惊讶地:“哦——你要去哪?小朋友。”小男孩答道:“我回家,您去哪啊?叔叔。”八戒:“没事,出去玩玩。走啊,叔叔带你去玩好吗?”小男孩犹豫道:“我……我还得回家呢!”八戒从路边一个小摊前买了一块大块糖,递给小男孩:“走,跟叔叔去玩吧。”小男孩接过大块糖,蹦蹦跳跳随八戒走去。八戒:“叔叔好吗?”小男孩咬了口糖:“好!”八戒拉着男孩的手,问:“糖甜吗?”小男孩:“甜!”八戒:“你家住哪呀?”小男孩往前面一指:“就那个黑大门。”
八戒带着小男孩来到闹市,给小男孩买了些香蕉和苹果,又买了二斤牛肉、一坛子烧酒,然后带着小男孩三拐两拐来到一片废弃的院子里。
院子废弃已久,院子里的几间房子已经坍塌,遍地是瓦砾,到处是荒草。小男孩四处看着,不解地:“叔叔,您……您带我到这里干什么啊?”八戒找了个干净地方坐下,打开吃的:“干什么?绑票。”小男孩:“什么叫绑票啊?”八戒:“坐下,一边吃,我一边告诉你。”小男孩听话地坐下。八戒:“哎,你真乖!叔叔问你,你爹是不是当官的?”小男孩:“是……是啊。”
八戒打开酒坛子,抱着坛子喝起来。他冲小男孩:“吃,随便吃吧!”小男孩也吃了起来。八戒:“你爹有很多银子,是吗?”小男孩点了点头:“是啊。叔叔,到底什么叫绑票啊?”八戒拍着男孩的头,答道:“绑票就是这么回事——叔叔呢,手头缺银子了,想跟你爹要点银子,可是又怕你爹不给,把你当人质,这就叫绑票。”小男孩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又问:“那什么叫人质啊?”八戒:“人质就是……哎,我也说不清,等我们吃饱喝得,你就知道了!”小男孩天真地:“叔叔,我爹他……他不会给您银子的。”八戒:“他会给的。”小男孩:“他真的不会给,他很抠门的。”八戒:“放心吧,叔叔自有办法。哎,你叫什么名字?”小男孩:“我叫‘三瓜’。”
八戒将酒坛子端起,一仰脖把酒喝了个精光。三瓜四处看看,着急地说:“叔叔,送我回家啊!”八戒:“你是人质啊,怎么能回家呢?”三瓜:“不嘛,回去晚了我娘会着急的。”八戒:“乖啊,等你爹给了我银子,就送你回家。”三瓜大叫道:“不嘛!”
三瓜说着,转身就往院外走。八戒起身追上三瓜,一把将他抓住,吓唬道:“听话,不听话我就把你卖掉!”三瓜闻听,吓得哭了起来。八戒把三瓜搂进怀里子,用两腿夹住他的胳臂,然后撕下一块衣服里子,塞进他的嘴里。三瓜拼命挣扎,八戒从腰间抽出腰带,反绑了他的双手,然后将他栓在一棵碗口粗枯死的槐树干上。
欲知八戒能否得手,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