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染风霜露,眼看梨花雪。
独不见溯雪初晴,何日归?
暖裘偎香玉,寂倚寒窗叹!
黛眉颦,愁冬残,茶寮酒肆灌冰心,醉将盟约忘。
曾语:忘字心中绕,前缘尽购销。
天荒地老悬网罗,咫尺天涯终疏遗,离恨苦!
即使近在咫尺亦是天涯,因为,地若不老,天,怎么能荒?
斜光穿牖,浅照伊人泪。
“婈妃娘娘,杨国忠杨大人在殿外求见。”
“终究还是来了,传他进来。”
“是,娘娘。”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人心不足蛇吞象。杨国忠便是那条巨蟒,因为他正准备将李林甫吞食下腹
“叩见婈妃娘娘。”
“想通了?”她提起了绘有古藻幽兰的瓷盅,碧汤如瀑,载入杯斝,清波荡漾。轻押一口,早已微凉,毕竟此刻,连天地也是冷的!
“只在数日间,綪美人就成了婈妃,我若还想不通,未免也太辜负娘娘的一番提拔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杨大人既然选择了相信本宫,那本宫就一定不会让杨大人空手而归的。”
“那娘娘打算怎么帮我?”
“要想推翻李林甫,首先就是要削弱他的势力,唯一的办法就是剔除他旗下的党羽。”
“微臣也是这么想,只是迄今为止,还并没有找出任何一丝端倪足以摧毁其势力。”杨国忠本也不是省油的灯,他清楚地明白,李林甫之所以至今屹立不倒,全因其身后有顽固的势力在支持,以致他所犯罪行都能滴水不漏,瞒天过海。
“仔细想想,要支撑起这股这么庞大的势力,让他们心甘情愿的为其卖命,除了威逼利用让其就范之外,还有样东西也是不可或缺的。杨大人应该还记得自己是因何事才得到陛下重用的吧”
“微臣是靠敛财有功才获陛下器重,得以有今日的成就。”
“对,就是敛财有功,那杨大人现在应该很容易就能猜到,本宫所指的这样不可或缺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了吧?”
“敛财?难道娘娘指的是钱?”经过胡婈綪的一番提示,杨国忠终于赫然醒悟。
“呵呵,有钱才能使鬼推磨,只要能缴纳李林甫旗下官员的巨赃,禀明陛下,并建议加以流放,这样不就轻而易举的翦除了李林甫的心腹,而且衡情论理,人赃并获,开脱无由,量李林甫也无可奈何,至少他不会笨到引火烧身吧?”
“微臣怎么就没有想到此计呢?枉费我在官场厮杀多年,竟然连自己最擅长的伎俩,收买人心必不可缺钱的道理,都不懂得加以利用。娘娘的心智,真的让微臣叹为观止啊。”如果胡婈綪真的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话,那相国之位就真如探囊取物般,得来全不费功夫了,只希望胡婈綪不会出尔反尔才好。
“杨大人见笑了,只不过是因为杨大人当局者迷罢了。功败垂成就看杨大人的了。”
“谢谢娘娘提拔之恩,容微臣回去筹划周详,以保万无一失。”
“如果事成,我们就应该乘胜追击,将其羽翼网罗殆尽,不能再让他有反击的余力。在他的这群羽翼中,还有个人可谓举足轻重,他若被铲除了,那李林甫就真的悬崖勒马,自身难保了。”
“娘娘是说仅此于李林甫相国之位的京兆尹,王鉷”王鉷任户部侍郎,御史大夫,京兆尹,身兼数职,权宠日盛,是李林甫顾权的最大保障。
“此人很关键,他是你取缔李林甫最大的障碍。等你把事情办好后,我们再想办法应付此人。你要切记,再还没抓到王鉷把柄前,断不可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我近来都会陪同陛下一同批阅奏章,如有蛛丝马迹,我再另行通知你,李林甫逍遥了那么久,也是时候换人了。”
“微臣绝对相信娘娘有能力操控君臣的生死,只是娘娘为何非要取李林甫的性命不可,他不是您的义父吗?”有什么非杀的理由,就连自己的义父也不放过?这也是杨国忠迟迟不敢答应胡婈綪的原因,因为他害怕这只是李林甫让胡婈綪为自己设下的陷阱。
“我当日愿意让杨贵妃回宫,就已经表明了我的诚意,杨大人这么想知道我非杀李林甫的原因,是不相信本宫是真心来帮你的?”
“微臣不敢,但是婈妃娘娘一路攀升到今天的地位,所陪葬的人都是李林甫的宿敌,尤其是我,更是李林甫恨之入骨阻碍。所以,为什么娘娘不让我和张蜜芩她们一样一起陪葬,反而要和我联手来对付李林甫,对此,微臣难免有些琢磨不透。”
“那你就当这是一场赌局,赌我在这件事上是值得信任的。杨大人之所以到今天还没能如愿以偿的坐上相国的宝座,并不是力有不逮,而是欠缺运气,何不趁此机会试试自己的运气,赌上一把,就算输了,也不枉此生了,不是吗?”
“娘娘所言极是,很多事并不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的,有时候只是全凭一个[运]字。既然下了注,我就无怨无悔。娘娘放心,我以后再也不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相国之位如果我都给不了你,就没有人能给的了你了,只要你按我吩咐的去做,不久的将来,你一定能成为我大唐独揽大权的当朝宰相的。”
“好不容易有人为我们铲除了杨贵妃,你为什么还要自找麻烦,让杨贵妃又回到宫中,帮杨国忠助势?”要不是近来公务缠身,李林甫早就想问明究竟。怎么说不经他允许擅自主张把杨贵妃召回宫中都是胡婈綪不对在先。
“义父是来兴师问罪的?”胡婈綪并没有在意眼前怒发冲冠的李林甫,只是淡淡回了一句,一副无关紧要的姿态,让李林甫更是炉火中烧。一怒之下,狠狠地抽了胡婈綪一巴,连茶几上的瓷杯都摔碎了,让撤下的宫人们,闻声而入。
“娘娘,发生什么事了?”侍从破门而入,急忙问道。
“谁准你们进来的?马上给我下去。”胡婈綪虚掩着被扇的略微浮肿的脸颊怒斥道。
“是的,娘娘。”侍从们面面相觑,不知所云。
胡婈綪拾起一个未碎的瓷杯,满上了清茶,微吐玉气,不慎,血沫溅杯,渗入绿藻,染红了碧螺,晕开,血色中浮现了倩影,一饮而尽。
“没想到义父竟然不分青红皂白就给了女儿一记耳光,让女儿好生失望啊。”手中稠绢轻拭嘴角紫荆色的血迹,依旧安之若素,从容淡定。
“那你就给我个合适的理由?”一记耳光只是小做惩戒,如若她真敢对自己不利,必要让她死无葬身之地。这相国之路,可全凭践踏着无数的尸体才得以至今,他决不允许有人从中作梗,即使是胡婈綪,也一样得死。
“我既然有本事让杨贵妃回宫,就同样有本事让她从陛下身边消失。召她回来,于公,她可以成为我今后办事的垫脚石,于私,陛下对她还尚有余情未了,何不做个顺水人情,了却陛下的心愿。想要牢牢的捉住丈夫的心,就要懂得适度的退让。我这么做,只会让陛下更宠爱于我,那我要从陛下那边获取情报就更加易如反掌了。而且杨贵妃向来侍宠若娇,有她在,那么就算他日惹得天怒人怨,也与我无关。因为祸国殃民的人只会是杨贵妃。”
听到胡婈綪这番颇有见地的说法,换了谁也会觉得在情在理,李林甫心中的顾忌总算是烟消云散了
“义父一时鲁莽,没想到你早已顾虑周全,才会情急之下错手给了你一记耳光,义父在这里向你道歉了,还请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义父的不知好歹。往我是一国之相,连女儿这招借刀杀人都没悟明白,惭愧,惭愧!”见风使舵向来是官场中人管用的把戏,既然相安无事了,那区区一个道歉又何足挂齿,大丈夫做事,能屈能伸,最重要的是要留住身边可以利用的人才是上策。
“只要义父以后不要再听风就是雨就行了,女儿处事,自有分寸,定不会做出越矩之事的,义父请放心。”
“这才是我李林甫的女儿,那你以后凡事小心,帮我盯紧杨国忠那边的一举一动,只要逮到有任何可以拉他下台的机会都不可以放过,这也是你打入后宫必须要做好的事情,知道吗?”
“是的,女儿会见机行事的。”
他说得一点都没错,胡婈綪的确想借刀杀人,而且,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他,李林甫。
刚刚的喧嚣总算是告一段落了,一切又回到了刚开始的死寂,让人窒息!
李林甫,你我本来相安无事,怪只怪你当年的一己之私,酿成今日无法收拾的局面,我曾经发过毒誓,一定要你血债血偿。表哥,过不了多久,李林甫就会为当年所犯的错误付出代价的,我一定要血洗相国府,让他殉葬,以祭表哥的在天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