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漪来到了东宫太液池渠道边的凉亭里,眺望远方。睡莲舒适的依偎在平静的湖面上,慵懒的望着夕阳西下。

河柳堪知湖中影,影中浮现美人颜。秦玉漪亭亭玉立,莲香清远逸飘,然而这诗意般的画卷里却暗藏着诡谲,亵渎了这原有的安静与祥和。

她轻挪玉步,缓缓走向池塘边缘,带上了发簪,脸上依旧是那么的单纯,就像眼前的睡莲,懵懂的像初生的婴儿般惹人垂怜。夏风掠过,衣袂轻舞,湖中倩影美若娇娃,微笑间,随手遗弃本属于自己的善良,发簪。

“婈綪姐姐,找到了,终于找到了••”小跳跃步的来到了还在为其奔波劳累的胡婈綪面前,气喘吁吁中带着兴奋和慌张,但又不失官家小姐的娇生惯养,几步下来,便面红耳赤,些许颇累。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胡婈綪的兴奋不亚于妹妹玉漪的失而复得,真心的为其高兴,压在心里的顽石似乎荡然无存,抱着秦玉漪高兴不已。

秦玉漪缓了下气息,脸上的兴奋瞬间变成了慌张:“可是,发簪是找到了,但是它掉进太液池里了,本来想用竹竿把它撩起来,可是它掉的太远,我够不着,现在怎么办,我又不熟悉水性,也不敢叫别人援助。”

“这不可能啊,如果是你自己掉的怎么可能会掉的那么远,最多就只是在池边而已啊,为什么会掉到湖中呢?分明就是人为。”她猜的一点都没错,这明显是蓄意加害,而加害妹妹的人就是自己妹妹,单纯的让人无法分辨真假的妹妹。

“可是有谁要害我,我在宫中无权无势,怎么会招人陷害?”秦玉漪没想到胡婈綪还没笨到极点,起码还知道这是人为,可惜她并不知道这次所要对付的对象不是别人,而正是自己,结果无疑是让人心寒的,试问宫中还有谁人能信,唯一可靠的就只剩自己了。

“宫中向来尔虞我诈,纵使是在家不出门,也会祸从天上来。今天是你,明天可能就是我,我们只不过是这场斗争中的牺牲品,价值就在于谁胜谁负。你是我在宫中唯一值得信赖的人,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走,我们去把它拿回来。”

胡婈綪牵着秦玉漪的手,冲向了太液池。而在秦玉漪的心中却闪过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感动。但她不能心软,胡婈綪是叔父宿敌派来对付自己的祸害,迟早有一天自己的身份会被识破,如果她知道自己一直在骗她,胡婈綪应该对自己除了恨,别无他选。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既然注定只是牺牲品,那么要让自己牺牲的有价值,胡婈綪就必须死。

池面平静安详,睡莲依旧慵懒的带着微微的睡意,朦胧的双眼眺望着天边就要西下的残阳。池水清如明镜,清晰可见那耀眼的金光在水中分外夺目,那带着欺骗的发簪。残阳如血,与发簪璀璨的金光交相辉映,谱写着接下来无数个骗局。

胡婈綪纵身一跃,跳入湖中,打破了原有的平静,镜碎了,变得星斑点点,荡起圈圈涟漪。

发簪被拾回陆地,围观的太监宫女们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浑身湿透却又微带喜悦的胡婈綪感到莫名其妙,到底是不小心失足坠湖还是自行跳湖,已经无从追究了。

人没死,宫中就会恢复以往的平静,就算人死了,宫中的人也很快就会遗忘曾经出现过这个人,依旧能一如常态。要知道有时候宫中少一个比多一个人来的更是容易,而宫中的生死唯一值得被在乎的便是权利和地位,所以此刻的胡婈綪不能不明不白的死去,因为她的死无疑矛头直指章仇兼琼。她不能死的那么草率,而且一定要名正言顺才算是真正的死的彻底,这就是后宫,一个危机四伏的地方。

秦玉漪看着胡婈綪狼狈的样子,感动到分不清眼里流的是水还是泪的她,不禁留下了眼泪,她不知道自己此刻是否是因为感动,但她知道此刻她必须流泪,因为自己现在的身份还是胡婈綪义结金兰的好姐妹,所以此刻,哭是最能掩饰自己身份的法宝,即使她是发自内心的。

“妹妹,好了,没事了,别哭,我们回去吧,时候也不早了。”

在回宫的途中,秦玉漪不知为何莫名其妙的问了自己原本没有安排的问题:“为了我值得吗?”

胡婈綪不假思索的便回到道:“值得!”

她们的对话就就结束在这简短的词里,让本一心只是为了害她的秦玉漪心中为之一振,到底自己是不是做错了,这个问题永远也没有人帮她回答。胡婈綪的一句值得,让秦玉漪心中有了一丝莫名的纠结。

“姐,我叫药膳房为你熬了一碗姜汤,可以驱寒。快趁热喝了,免得染上风寒,那我就更内疚了。”

“傻丫头,我们是姐妹,我不帮你帮谁,你我情同手足,这点事你都要内疚,不就见外了嘛,来,姜汤给我。”胡婈綪蹙眉紧锁,一口气喝完了那姜汤,喝汤时的苦涩瞬间洋溢着一种来自妹妹体贴入微的幸福之中。

“那姐姐你早点休息,明天秀女们应照指示要当场为杨贵妃和梅妃绣手绢,一来是为了对我们女工方面的考核,二来手艺出众幸许会得其中一妃宠幸,那选妃之路就顺畅多了,所以你一定要养足精神,以姐姐的手艺,一定能够脱颖而出的。”

“嗯,那早上记得来找我,我们一同前去。”

“好,你也累了,要多多休息,妹妹告退了!”

第二天清早,秦玉漪再次来到胡婈綪寝宫探病时,胡婈綪因染风寒而卧床不起。

“婈綪姐姐,都怪我不好,为了发簪的事,让你染上风寒,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秦玉漪泣声连连,哀苦自责,扶着胡婈綪,一口一口的喂她喝粥,祈求她的原谅。

“不要总是为了一些小事哭哭啼啼,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我的傻妹妹。别哭了,哭到我心神不宁,病就更难好了,傻丫头,你那么爱哭,还不如到时刺绣回来再为我熬碗姜汤驱寒暖胃还来的实在。”毫无责备之意的胡婈綪为了让妹妹不那么自责,一边安抚,一边督促她及早去参加难得刺绣比赛。

“对啊,听婈綪小主的话,别错过了这次难得的刺绣比赛,能得到其中任何一妃的欢心,都势必能力压群芳,脱颖而出,有她们做后盾,成为贵妃就指日可待了。”训练她们宫廷礼仪的姑姑也在一旁为其担心。

“不行,害得姐姐不能参加此次刺绣比赛,我难辞其咎,就让我留下来陪陪姐姐吧。这样我心里会好受一些。”玉漪将胡婈綪抱得更紧了,死死不肯放手,硬要留着陪胡婈綪。

“姑姑说得对,既然进了宫,很多事情要学会自己衡量抉择,不能像往常官家小姐一般任性妄为,莽莽撞撞,要知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你要放弃了这次扬眉吐气的机会,到时候后悔就来不及了。不要再耍小孩子脾气了,乖,快去!”

“那我就更不能去了,如你所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对于你而言,这也是仅此一次的机会啊,是我害了姐姐,我怎么能忘恩负义,独享机缘呢。”秦玉漪还是在一旁执拗着。

“如果你真的那么做了才真的对不起姐姐了,凡事依理而行,要懂得审时度势,是你的就不要轻易言弃。如果姐姐今天不是染上风寒,这么难得的机会,我也不会放弃的。你还小,学艺不如姐,姐姐还有的是机会。难道你忘了发簪的事是别人蓄意加害你吗?你要是这时缺席,不就正如了她们的意,就算为了姐姐争一口气,你一定要去,也算是为了你,咳咳咳。”胡婈綪早已心力交瘁,花容失色,顾得了别人顾不了自己,真是让人伤神的妹妹。

“姐姐,你没事吧?好,我答应你我去,姐姐别生气了,不过姐姐风寒不是小事,不能只是喝个姜汤,都一个晚上了,你的脸色越来越差,可你又不宣御医,我不放心。”

“真是拗不过我这宝贝的妹妹,好,我宣,我宣还不行,不过你要答应我,我宣了御医的话你一定要去,答应我。”

“额••”秦玉漪似乎还是不太愿意前去。

“好了,那你就让姐姐病死好了,我也不宣御医了,姐姐都这样了,也不能让姐姐省心一点,咳咳。”

“好,姐姐,消消气,我去,我现在就去,姑姑,现在就去帮姐姐宣御医来为姐姐对症下药,病才会好的快些。”

“好的,你快去,玉漪小主,快来不及了,我这就去宣御医,西苑已经开始张罗了,记得要慎重选择布料和针线,材料的好坏直接决定着你的成败,千万不要惊慌失措,要好好表现,别辜负了你婈綪小主的一番心意。那姑姑先去药膳房去宣徐御医过来看诊。”

“那姐姐我走了,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秦玉漪离开了胡婈綪的卧房,冲冲赶赴此次刺绣大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