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叶清欢面色惨白,不敢置信的对着电话质问了一遍,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电话里传来的女声很麻木,似乎已经将生死当做一件极其平常的事情一般,机械平淡的叙述了整件事的过程,
“一个小时前,叶兰女士从我们医院的十楼洗手间窗户跳下,抢救无效身亡,真的很抱歉……是我们的失误。”
脑子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轰隆一下炸响,然后炸开了所有的情绪,炸成了一片废墟,一片空白,只余下嗡嗡的轰鸣声。
萧靖雯正陪着麦瑟尔介绍整个街道的改造规划情况,眼角的余光瞥见不远处一道黑影轰然倒下,她诧异的望去,只看到叶清欢倒在了地上,手机摔了很远。
“叶秘书……”
萧靖雯瞪大了眼睛,惊呼一声,十厘米的高跟鞋在地上雨点一样的一阵击打,飞奔到她身侧,将她扶起来晃了晃,
“快来人,搭把手……”
“……”
医院,
叶清欢醒来的时候,入目便是一片纯白,手心传来一阵阵的温热,她扭过头,撞入关切的目光中,那双清冷的眼眸中,此刻满是担忧与歉疚。
“清欢,你醒了?”
牧尊眼中泛起一丝亮光,手上的力道忍不住收紧,生怕失去什么一样,流露出几分慌张。
叶清欢茫然的盯着他看了几秒,骤然回过神来。
“我妈呢?”
她从床上挣扎起来。
牧尊面色发白,欲言又止。
叶清欢坐在床边,强忍着一阵头晕目眩的感觉,面上一片苍白,语无伦次道,
“我接到电话,他们说我妈,我妈……”
不可能的。
医院太平间。
司扬和米暖都听说了叶兰手术住院的事情,可急匆匆的赶来却已经是这样的一副景象,米暖手里还提着一个果篮,鲜艳的颜色与太平间的苍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叶清欢踉跄着走到冰冷的屋子里面,正中间一张床,从头到脚盖着白布,安静的过分,没有一点生命迹象。
医生揭开了白布,低声吐出一句话,
“叶小姐,节哀。”
叶清欢一手扶着病床,苍白的面容开始发抖,眼中泛起一条条的红血丝,像是要裂开一样,豆大的眼泪夺眶而出。
“妈……”
她骤然跪倒在床边,抱着叶兰的肩膀泣不成声。
“这是我们医院的责任我们不会推卸,叶小姐,关于赔偿金方面,医院的律师会过来跟你私下协商,另外……”
叶清欢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肩膀抖动的幅度也越来越大,仿佛没有听见身后医生说的话一样。
“出去……”
牧尊的声音打断了医生的“赔偿金”。
医生讪讪的看了牧尊一眼,转身离开了太平间。
医生走后,牧尊朝着叶清欢走近,扶住了她的肩膀,
“清欢,地上凉,起来。”
叶清欢浑身颤抖,闻声回头看了他一眼,那一眼中满是赤红,然后狠狠的甩开了他的胳膊,吼道,
“别碰我……”
牧尊攥紧了手,拧着眉头,“我不碰你,但人死不能复生,你……”
“滚……”
太平间里一遍遍的回荡着凄厉的嘶吼声。
叶清欢站起身,踉跄了两下,避开了牧尊的搀扶。
门口一阵脚步声响起,席慕之从司扬和米暖的中间露出身影,看了一眼屋内的景象,眉头微微一皱,正要进去,却被米暖拉住了,
“别去,她正难受呢……”
席慕之攥了攥手中的信封,迟疑了一会儿,拨开了米暖的手,给了她一个没事的眼神,走了进去。
此刻屋内正僵持,牧尊退到墙角,与叶清欢之间隔开一段很长的距离。
叶清欢扶着病床,勉力站起身来,大约是跪的太久,双腿无力,好不容易站起来,却一个踉跄。
席慕之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没事吧?”
他问道。
叶清欢靠在席慕之怀里勉强站稳,声音很小,带着小声的啜泣,
“没事,慕之,我想跟我妈单独待一会儿,你让他们都出去。”
席慕之扫了他们一眼。
米暖和司扬倒是没说什么,很干脆的从门口离开。
牧尊则是在原地站着一动不动,似乎不愿走。
席慕之的脸色沉了下来,
“你在这里待着她只会更加难受,这里有我陪着她不会出什么事,你先出去吧牧总。”
说话的时候,席慕之的脸上挂着几分寒意,很明显的敌对。
要是平时,牧尊绝不会走,但此刻,他又的确没有理由留下。
牧尊走后,叶清欢从席慕之的怀中挣脱出来,依旧伏在病床上,揭开白布的一角,端详着母亲的遗容,她好像是睡着了一样,神色安详,依稀能看到几分笑意。
“你也出去吧,我想跟我妈单独说会儿话。”
艰涩的嗓音在屋里回荡。
席慕之站在一侧,“我刚刚去病房,发现这封信,应该是你妈给你留下的,你要不要看看?”
叶清欢呼吸一滞,扭头看向席慕之。
他手里递过来一个白色的信封,写着清欢亲启四个字,是母亲的字迹。
“清欢,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妈妈应该已经离开你了,我知道你一定会难受,可没办法,离开是我最好的选择。”
打开信封后的第一行字便让叶清欢落下泪来,
“二十五年前你出生的时候,我很惊慌,当时的我年轻气盛什么也不懂,误入歧途,没能让你在正常的环境里长大是我一直愧对你的事情,这六年,我精神恍惚,给你造成了太多麻烦,但你依然坚强的长大了……清欢,我的女儿,你是我这一生最大的骄傲,前半生于我而言回忆起来都是不堪,离开是解脱,我的女儿,我走后,你要继续好好工作,好好生活,一定要幸福,妈妈会永远在你看不到的地方陪着你。”
一封信读完,叶清欢早已泪流满面。
“妈……好日子,好日子才来呢?”
她攥着信纸,泣不成声,
“你怎么……怎么就不肯多陪陪我?”
席慕之望着她颤抖的身影,眼中有一丝复杂的神色缓缓的划过。
遗体不能在医院停放太久,叶清欢心力交瘁,也没有任何心思为了死去的人跟医院纠缠,官司的事情暂且搁置在了一边,医院自然是乐的消停的。
叶兰的后事是司扬和米暖帮忙操办的,只是在殡仪馆举办了一个小型的葬礼,通知的人很少,哀乐声掩盖了葬礼上的啜泣声,却掩盖不了眉眼间的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