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欢永远都忘不了牧尊那天下午给她买了卫生巾之后回来时的脸色。
青一阵白一阵的。
“超市阿姨说,这个牌子的卖得最好。”门缝里面丢进来一包日用,门外传来沉闷的声音。
卫生间里,叶清欢憋着笑,“超市……阿姨跟你讨论这个了?”
难以想象他一米八几的身高在卖卫生巾的货架前一站,理货员阿姨跑过去跟他推销卫生巾的样子。
一晃五年多过去了,她还记得她从卫生间里出去,牧尊坐在桌前握着笔,一脸窘迫的样子。
那是他们最好的年华也是最好的时光。
一阵开门声打断了叶清欢的思绪。
牧尊手里拎着一个急救箱走了进来,他坐在床边,不由分说的掀开被子一脚握住了她的脚踝,给她上药,换纱布,然后盖好被子。
从头至尾一句话都没说。
叶清欢心里很不是滋味,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刚刚不过是演了一场戏,一场连自己都相信的戏,声情并茂,涕泪横流。
她知道牧尊的软肋在哪儿,知道牧尊的底线在哪儿,所以大多数情况下她能把控的很好,即便是处于劣势之下,只要她保持冷静,就总有挽回的余地。
见她半张脸还埋在被子里,眼神有些空洞无力,牧尊心中有些愧疚,刚刚应该是把她吓着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温和一些,“你好好休息吧,我不碰你。”
叶清欢回过神,迟疑着点了点头。
他把急救箱丢在床下,起身朝着门口走去,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什么事一样脚步停了下来,站了几秒,背对着叶清欢,嗓音沙哑,“她已经走了。”
是解释么?
叶清欢眼神一滞。
该做的都做了,走不走的又有什么区别?
她不是他的女朋友,也不算他什么人,所以也没资格要他为自己守身如玉,所以他跟什么人上床,跟自己没关系。
叶清欢不断地告诫自己,都跟自己没关系,然后拉上了被子。
牧尊的身后响起一阵拉被子的声音,悉悉索索的,他眼角的余光扫过那张床,却只看到一个裹着被子的侧影,冷漠的背对着自己,他眼中闪过一丝失落,犹豫了几秒,还是关上了门。
夜深,主卧阳台上隐隐绰绰的身影,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佣人换好新的床单被罩,小声提醒道,“少爷,床单都换好了,早点休息吧。”
牧尊仿佛没听见一样,站在阳台上动也不动,袅袅的烟雾中是一片迷茫的神色。
佣人抿了抿嘴,不敢多言,轻手轻脚的离开了主卧。
次日一早,叶清欢洗漱完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在房间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翻开手机,望着手机备忘录里面今日日历上‘探望日’三个字出神。
下楼后才发现牧尊已经起了,正在餐厅吃早餐,手里拿着当日的财经报。
见她下楼,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问道,“要出门?”
她点点头,应了一声,“嗯。”
“吃了早餐再走。”
他的语气并不严厉,叶清欢却不敢拒绝,何况就算自己不想吃,肚子里这个也需要营养。
佣人把火腿三明治和牛奶端到叶清欢的面前。
锃亮的刀叉映着她踌躇的神色。
“去哪儿啊?”
牧尊忽然问道。
她持着刀叉的手微微一顿,咽下嘴里的食物,小声道,“米暖约我出去逛街。”
说完这话之后,也没见牧尊有什么反应,依旧看着他的报纸,时不时端起手边的咖啡杯喝了一口,他的手指十分修长,骨节分明,比一般女人的手还要好看,衬着瓷白色的咖啡杯,显得越发的优雅。
叶清欢深吸了一口气,三下五除二把面前的三明治给吃了,然后搁下刀叉,小心翼翼的打量着牧尊的脸色,“我吃饱了,先走了。”
牧尊放下报纸,“等会儿。”
说完这话,他从搭在一旁椅子上的西装口袋中摸出了自己的钱包,抽了卡缓缓推到她面前,面无表情道,“想买什么,自己刷。”
她愣了愣,有些不知所措。
“不用了,我自己有钱。”
牧尊的眼神沉了几分,“没说给你的,这是给他的。”
叶清欢下意识的顺着他的目光低下头,看着自己平坦的小腹露出一抹苦笑。
出门前似乎听见身后他说了句话,声音很轻,以至于她觉得是自己的错觉。
“早点回来吃晚饭。”
叶清欢走后,牧尊放下报纸,起身离开了餐桌。“少爷今天不回老宅吗?老爷打电话来,让您回去一趟。”
“不去,再来电话就说我不在。”
丢下这话,牧尊便上了楼,楼上书房门传来开关门的声音,客厅里几个女佣面面相觑。
江城西郊疗养院,四周荒草丛生,几乎算得上是一个杳无人烟的地方,距离疗养院三公里的地方是方圆三十里唯一的公交站台,每隔一个小时才有一班车。
疗养院四周用铁丝网隔开,说是疗养院,不如说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将一些跟这个世界已经格格不入的人群隔离开来。
叶清欢下了车,提着两大袋东西走了半个多小时才到达疗养院门口,出示了身份证明之后,给门口保安室的两个大叔递了两包烟,打了招呼这才进去。
“李阿姨。”
“清欢来啦。”院子里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妇女见到叶清欢,露出慈爱的笑意,“我估摸着你也差不多快到了,你妈妈今天一大早就闹着要起床梳洗打扮,估计是知道你要来,高兴呢。”
叶清欢将手里的一个纸袋子递到李阿姨面前,“阿姨,这个是给你的。”
“哎呦,你每次来都还给我带东西,不用不用,我什么都不缺。”
“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前段时间公司出差到昆州那边,买了一条丝巾,挺衬您的气质的,您收着吧。”
李阿姨喜笑颜开的接过了袋子,“你这孩子,比我亲生闺女都懂事儿。”
“李菲最近还好吗?”叶清欢顺口问了一句。
李菲是她的大学室友,当初把叶兰送到疗养院的时候见过一次面,没想到挺巧,大学开学在宿舍又见到了,难得的是叶兰在疗养院这件事,尽管叶清欢没嘱咐什么,但是李菲一直守口如瓶,宿舍的人也都是快毕业前才知道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