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居然扬起头,满面天真无邪的笑容,甚至踮起脚尖在他唇上飞快的亲吻了一下:“所以嘛,现在,王爷你最好不要得罪你的合作伙伴……你和我,要互相尊重,大面上的关系也要过得去。你讨厌我,憎恶我,鄙视我的情绪,都最好不要太过表现在面上,也不要表现在下人面前。你内心里,就把我当做一个客人OK,客人就行了!最不济,彼此也要‘相敬如冰’懂了吧?”
不能相敬如宾,那就相敬如“冰”吧!
顾惜朝急促的呼吸,鼻孔一掀一掀的,那是他即将暴怒的前兆,可是,听得她最后几句话,他捏紧的拳头忽然松开,哈哈大笑起来。
“好!王妃说得好!”
沐云玔一愣。
“这真是本王的不是了。本王小里小气,倒叫王妃笑话了,本王向你赔罪!”
他真的躬身,向她行一个赔罪大礼。
态度非常诚恳,绝非是出于嘲讽。
沐云玔这时才暗暗地吃惊了。
顾惜朝,远远超越她的想象。
从情绪的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实非常人所能为之。
她再一次佩服夏原吉的目光。
千挑万选,他找了这么一个合作伙伴。
的确是个奇货奇货可居。
“下不为例!”
她拍拍他的手掌,转身,摇曳生姿地走回去坐在椅子上,端端正正的:“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王爷暴怒之时也能很快清醒,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绪,实非常人所能也。夏盟主并未看错你,沐云玔也必将竭尽所能,辅你完成一番大业。”
“承蒙吉言,多谢!”
空气有一瞬间窒息了一下。
地上飘落的帕子寂静地躺着。
她慢慢地起身,如皇太后一般高贵大度地走过来。
绿色的裙子扬起一阵微风。
荡漾着,水藻一般的妖娆。
帕子还在地上。
她蹲下身子,捡起来这时候,顾惜朝才发现,她手里戴着一只手套是临时找的一块白绸,缚在手上,弄成手套的样子。
这样,就不会直接接触到那张帕子了。
捡起地上的落红帕子,仔细看了一眼。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落红”是别人的。
一点也没有轻视,因为,那是另一个女人认为最重要的东西
这是传统!
她不认可传统,但并不代表会藐视。
就如她不想做一个忠臣,但从来不敢认为做忠臣的人是愚昧和笨蛋人人都是韦小宝,可几个人能做到顶天立地,自杀殉节的萧峰?
一万个韦小宝易得,一个萧峰难寻。
这个社会,不但是现在所处的古代,就算是现代,许多男人也天天叫嚣,非小女生不可。如果娶了非小女生,那么他们就会问心无愧地出去养情人,乱搞云云。
借口。
其实这些都是借口。
男人要乱搞,哪怕娶了一万个小女生也无济于事。
就如他顾惜朝,对段雪梅的新奇感能持续多久?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她把帕子慎重其事地放到顾惜朝的手里:“你享乐了一个少女的贞操,就应该对此负责!所以,这种东西最好是你自行保管,你甚至可以随时拿出来欣赏……”
顾惜朝的眼神非常奇怪。
“好好收起来吧。”
她的手伸到他的胸前,捞开他的衣服。
顾惜朝忽然后退一步,呼吸变得那么急促。
她呵呵笑起来:“你干嘛怕成这样?我又不会强奸你!“
“!”
她把帕子硬塞在他的怀里,手立即退出来。
雪白的临时手套也仍在一边。
这才松一口气,笑了:“王爷,你放心,获得一个角色就要演好一个角色。我也会遵守自己的本份,不妄自尊大,也不逾越,更不会欺负你宠爱的任何女人。只等合作完成之后,到时,希望我们好聚好散。”
顾惜朝回味着这句话“好聚好散?”
这是什么意思?
连皇后位置都不要了?
但是,他不能问她。
询问他的话,就会让自己显得没有底气。
他实在是招架不住这个女人了。
顾惜朝死死盯着她,她打了个呵欠,又走回去坐在椅子上,比皇太后的气场还要强大,懒洋洋的,“王爷,新婚燕尔,良宵苦短,不可浪费。你去陪美人吧,我也困了,先去午休一下,再见。”
顾惜朝恨不得一耳光给她扇过去,可是,忍忍忍!
奔出门的时候,那一抹绿色的身影还在眼前。
门外是条水沟,他随手将帕子摸出来,恨恨地扔到了水沟里。
夏季水大,飞花四溅,一下就把帕子冲走了。
但觉这满眼的芳草绿树,都令人讨厌。
一生也不曾如此讨厌过绿色。
这个下马威,他永生难忘。
顾惜朝回封地前夕,新帝特设饯别宴席。
这本是多余的环节了,没人知道新帝打的什么主意。
但皇命难违,他不敢不从。
顾惜朝携新婚二王妃一同赴宴。
大家都不敢马虎,一大早就起来梳洗打扮。
临出门时,仆人们犯难了。
这轿子,谁尊贵谁次之?
按理是王妃第一;可顾惜朝宠爱谁,大家都清楚。
段雪梅也站在一边,看着那顶王妃专属的轿子。
而顾惜朝,他是骑马的。
这个问题,顾惜朝很快决断了,他沉声下令:“呆着干嘛?快扶沐王妃和段王妃上轿子……”
仆人们不是瞎子。
段雪梅的脸色却黯淡下来。
终究,宠爱还是大不过规矩。
这以后,她便知道,自己在王府,还是不能太无所顾忌了。
上轿的时候,沐云玔忽然伸出头,对顾惜朝吹了一声口哨。
她笑得像一个男人,动作也像一个男人:顾惜朝,你还真是一个政客的料。
成大事者,就不要儿女情长。
想必警告了他一次之后,他立即醒悟,知道什么是“待客之道”了。
顾惜朝见她那样子,简直像个女流氓,黑道土匪。
他扭过去头,懒得理她。
皇家的宴席摆开了。
作陪的从司马良娣到傅妃,以及新帝的一干家眷全部出席了。当然,很快,她们其实已经随着皇帝的登基升级了,是司马皇后,傅贵妃之类的了……只等这一段大丧过去,就随之加以盛大的礼仪。
老皇帝大丧,宫里不兴张灯结彩,宴席也是素宴,不见什么荤腥。女眷们虽然不能穿红着绿,但在素雅之外,还是尽量翻弄心思,修饰不少的小花样出来。
毕竟,从王妃到皇后、贵妃,大家伙的高兴劲儿掩都掩饰不住。
老皇帝死了,谁其实会真正伤心呢。
至少,大家隐隐盼望这一刻都盼望好久了。
十年媳妇熬成婆乐。
尤其是司马皇后地位崇高,而傅贵妃有儿子,两个人都较着劲,互相都把自己尽量看起来像慈眉善目的白素贞。
但是,今天的主角不是新帝的妃嫔们。
新帝兴致勃勃地打量着顾惜朝的两位王妃。
倒要看看,父皇到底为这个兄弟选择了怎样的天仙国色。
这二人,当然也是一身素洁。但毕竟是面君,穿戴打扮随意不得,这就很费功夫了,要把一身素服穿出漂亮来,一句话,难得很哪。
诗词里形容谁谁美女白衣飘飘,美若天仙,殊不知,一身雪白,是很少有人敢穿的,身材,肤色,气质,样样都要挑剔,尤其衣服的质量一定得很好很好,不然,看起来就像披了一层麻袋。
尤其是男人,动辄穿一身白衣服的话,不是神经病也看起来像白化病人。
无论男女,不是气质到某种境界,最好不要一身素白。
所以,年轻漂亮的段雪梅一身素白,老成持重的沐云玔一身米白。
大家的目光全部落在段雪梅身上。
很少有女人敢穿得这样白,全身上下,如一团融融的雪,尤其,她身材高挑,乌发如云,更衬得面颊雪白,形如冬日早开的第一支雪梅,跟她的名字完全吻合。
她乌黑的鬓发之间簪一朵小白花,更是素雅。
相形之下,旁边坐着的正妃沐云玔,就逊色多了。
她一身月白的衣服,上面有隐隐米色的暗纹,虽然也清爽宜人,但终究黯然无华。
一切都显得很平淡。
就像她这个人一般。
低眉顺眼,双手拘谨地放在边上,古板板老姑婆的模样一览无余。
新帝的目光饶有兴味地落在段雪梅的右手上,一枚晶莹剔透的红宝石戒指。这是她全身上下唯一的饰品。不过,就这一点,已经足矣。在一片雪白里,星点的艳红,整个人显得如此的明媚照人。
尤其,她连日承恩,雨露滋润,更显得眉如秋水,面似桃花。
一众妃嫔的目光也随着新帝的目光上下移动红宝石的戒指归属,这简直是太好玩了。
先帝的皇后死了才没几年,资深一点的妃嫔都拜见过皇后。
对于这只著名的红宝石戒指,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时,它是皇后娘娘最珍爱的饰品,随时都戴着。
司马良娣和傅贵妃都曾经在皇后婆婆面前百般讨好,但是,皇后却把这个戒指留给了小儿子。
如此重要的东西,顾惜朝不会轻易许人。
但是,现在却给了段雪梅。
属于侧妃,而不是正妃。
谁当红,谁得宠,已经一目了然。
只有傅贵妃显得有点窘。
她雍容华贵,长相相当富态,一看就是一副宜男之相,也难怪,是她率先生下新帝的儿子。
再怎么说,这么明显地看着自己的外甥女不得宠,也实在是面上挂不住,尤其,那么多妃嫔,面上都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她的死敌司马良娣,看看她,又看看沐云玔,脸上不阴不阳的笑:“沐王妃和傅贵妃长得一点也不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