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厉应该还是怕僭越,远远的站着。
洛清寒就拿了干净帕子擦着头发出来了,她歪着头,露出一段优美柔软的脖颈。
“我这儿没有吃的。”
北辰厉不甚在意:“我方才已经让东玉去重新热过了瘦肉汤。”
“哪有皇帝吃剩饭的。”洛清寒白了北辰厉一眼,“我去小厨房看看有什么可以做的。”
“不必了,那瘦肉汤也没有用过,倒了浪费。”看北辰厉似乎不是很介意,洛清寒也不麻烦了,就随着北辰厉去了。
东玉已经将碗筷摆好,汤也重新热过,散发着玉米的淡淡清香。
洛清寒也没有用晚膳,也是有些饿了,为北辰厉添了一碗饭,自己个儿就吃了起来。北辰厉慢条斯理的吃着,突然嗯了一声,尾音上挑。
洛清寒口中还含着饭,疑惑的看着北辰厉。
“这米饭里似乎还放了其他的东西。”
“这饭里加了些生津止渴的梅子,梅子增进胃口,增加食欲,小姐怕君上顾不上用膳,就在饭中加了梅子。说来,小姐对君上也真是细心。”东玉替洛清寒解释道。
洛清寒没敢抬头,嘴上还斥责东玉:“东玉别胡说。”
北辰厉盯着她低垂的脑袋,故意凑近她问:“你可是害羞了?”
“北辰厉你怎么这么多话,好好用膳。”洛清寒怒视北辰厉,一抹胭脂色还在脸上挥之不去。
北辰厉低低的笑:“多谢。”说着,为洛清寒添了一碗汤,那瘦肉汤色泽明亮,看不见一丝杂质,可见是用了心的。
“想谢就给我赏赐些金银珠宝什么的,说这空话有什么用。”洛清寒还是凶巴巴的说。
“赏赐?”北辰厉放下手中的筷子,认认真真看着洛清寒的眼睛,“封妃如何?”
洛清寒一愣,可在北辰厉眼里看不见一丝戏谑。可一提起封妃,洛清寒皆想起东玉说的皇后怀孕一事。她沉默半晌,久到汤都已经凉了。
北辰厉以为她在想怎么拒绝自己,又拿了捧起一碗汤徐徐喝了起来。身边小小的洛清寒传出一声喃喃,北辰厉没有听清楚。
“你说什么?”
洛清寒咬了咬唇:“北辰厉,我觉得你好脏。”
万籁俱寂,东玉捂着嘴对这突发事件猝不及防,洛清寒沉默着一头长发掩住她所有的神情,而北辰厉原本平静冷淡的眸子掀起惊涛骇浪,像是要将洛清寒吞噬。
“放肆!”
北辰厉周身的戾气暴涨,愤怒一甩手,将手中的碗摔了个支离破碎,洛清寒被吓得一抖却仍旧没有告饶。
北辰厉一拍桌子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门没有关,外头的风猛烈的吹了进来,和暖阁一瞬间冷如冰窖,风吹乱了洛清寒的头发,旁边的东玉这才看清,有眼泪在精致的脸颊上恣意横流。
东玉在心底叹了口气,这是何苦。
北辰厉这一走就没有再来过。听东玉说,北辰厉回去之后,脾气变得极为暴躁,已经连着撤了好几个在朝官员的官职赶回老家了。
洛清寒哪里不知道那些人是因为自己才受了难,可她不想低头认错。
她说的是事实,只是北辰厉从未被人这样说过所以气不过罢了。可她不想将自己交与一个三妻四妾的男人手上,即使她喜欢他。
东玉作为旁观人将此事看得通透。洛清寒与北辰厉都是性子倨傲之人,若是有分歧,两人都是不会轻易妥协的。二人陷于这样的尴尬处境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而洛府上,则迎来了一个司徒雪完全不想见的人。
司徒雪在门口与他见面时,一点儿也不掩饰自己的厌恶之情。
柳洲言则不甚在意,只是淡淡的开口:“怎么?洛府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么?”
“你算什么客人?我不想见你,你还是快走吧。”司徒雪皱眉,就要扶着新枝离开,有听见柳洲言说了一句就停下了脚步。
他说:“你想不想见到洛清寒?”
司徒雪没有回头,吩咐新枝:“新枝备茶,柳公子请进。”
柳洲言摇了摇折扇,微笑着进去了。
新枝将手中的茶递给柳洲言,柳洲言还未来得及喝上第一口茶,司徒雪就问道:“怎么样科技见到洛清寒?”
“你当然是见不到他了,不过我可以。你若是有什么要说的,由我传话即可。”
“我要怎么相信你。”司徒雪眉眼淡淡。
“你信不信是你的事,这件事我只是义务出力罢了,我只是不想看着洛清寒被蒙在鼓里。”柳洲言喝了一口茶,露出狐狸一样狡猾的笑容。
司徒雪沉默了一会儿:“好。我不管你究竟想做什么,但是洛清寒,我请求你一定要让她回来。”
“自然。”
司徒雪垂下眼,这样,她就欠柳洲言两个人情了。
司徒雪将要说的话尽数写在了信中,并用蜡封好递给了柳洲言,柳洲言收好便离开了。新枝有些担心的说道:“柳洲言不是同君上往来密切么?为什么要突然帮助我们?”
“那是北辰厉与柳洲言的事,我只要洛清寒尽快摆脱那个暴君回来。”司徒雪明显不想掺和柳洲言的事。
新枝双手合十:“只希望家主可以早点回来,这个家若是没有他,真的快撑不下去了。”新枝说着,便有些伤感了。
“不许哭,等家主回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司徒雪攥拳,现在这洛府上的丫鬟仆役差不多都散尽了,司徒雪将自己的首饰也变卖了一些,好好儿安置了那些人,而新枝是死活不愿意走的,无法,只能让她留下来陪自己过苦日子了。
“嗯。”新枝点头。
而皇宫那头,洛清寒见到了柳洲言。
“司徒雪托我给你带了封信,我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你自己看吧。”柳洲言将信递给了洛清寒,洛清寒惴惴接过,司徒雪突然给自己来信,总觉得不那么寻常,更不寻常的是信是由柳相之子柳洲言送来的。
洛清寒看过信后脸色有些不对,东玉连忙问道:“小姐你脸色不好,可是出了什么事么?”
洛清寒飞快的看了东玉一眼,说:“雪儿说我身体弱,要我多吃点大补的膳食好生补补,我说她也是操心了,我在皇宫什么吃不到。”说着,就将信放在东玉能看见的地方。
东玉看过了之后,又说:“司徒姑娘说的是,奴婢今天午膳就吩咐御膳房做些药膳来。”
洛清寒苦着脸:“药膳略苦,普通膳食就好。”
东玉掩唇笑道:“良药苦口,小姐您切莫任性。”
“东玉,我的茶凉了,你去重新添一壶吧。”柳洲言摇了摇茶盏,“凉茶也苦口。”东玉福身说是自己的疏忽,连忙下去了。
见东玉走了,洛清寒面色凝重起来:“可是洛府上发生了什么事?”
柳洲言:“嗯,情势严峻,你还是早做打算为好。”
“……北辰厉参与进来了么?”洛清寒垂眼,问出自己最关系的事。
柳洲言捏着茶盏的手攥紧,心里渐渐滋生起恶意:“嗯。”
“还不如不问。”洛清寒弯唇,却笑不出来,“真是混蛋。”
柳洲言别过眼,不想看她这样,她的神情像是针扎在心上似的:“你打算怎么办?还呆在这里么?”
“我自有办法,你先走吧,东玉怕是已经找北辰厉来了。”洛清寒揉了揉发痛的眉心,这才过了几天安稳日子。哦,这几天的安稳都是北辰厉给的假象。
既然司徒雪发来了求救信,自己还是要正面迎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需要先回到洛府上,或者,洛清寒看着从外面掀袍进来的北辰厉,或者问他。
东玉环视了一圈,没有看见柳洲言,洛清寒懒洋洋的支着脑袋:“柳洲言回去了,劳烦君上跑一趟了。”
北辰厉看着洛清寒,看不出喜怒:“你信谁?”
洛清寒笑道:“你们两个是在玩游戏么?那为什么要拿我做赌注?我可没有那时间,君上请回罢。”
“洛清寒,你别后悔。”
洛清寒起身直接就向内殿走,摆了摆手:“承蒙君上关照,洛清寒谨谢不敏。”
北辰厉也回身离开,对东玉说:“明天就安排洛清寒离开吧。”
“……是。”
“不用了,我现在就走。”洛清寒从里面出来了,已经换做了男装,没正眼去看北辰厉。
“东玉,帮我备轿。”
北辰厉拂袖而去,洛清寒也不管他,坐了软轿回去了。
一到洛府门口,司徒雪就迎了出来,一见洛清寒声音就哽咽起来:“家主你回来了……”
“雪儿你受累了。”洛清寒一下轿,就看见破败的洛府,往日的洛府的府门都是高挂着两只大红灯笼,可现在只剩下一只,心一下就凉了。北辰厉到底做了什么。
“进去说。”司徒雪皱着眉,带着洛清寒连忙进去了。一路上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原来,之前与何远同交好的安逸来了洛府上做帐房,当时司徒雪假孕,所以是由素汝接手这件事的,洛清寒知道这件事,素汝同她讲过,她当时虽有疑心,但也知安逸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所以就让安逸留下了。
而谁也没想到的是,安逸是北辰厉派来的细作,在洛清寒出海的那一阵子,安逸做了假账,而逐渐将整个洛府的底子包括所有洛家的产业掏空,等司徒雪察觉不对劲时,安逸已经逃跑了,只给司徒雪留下一个空壳。
在外人眼里,只不过是洛府上出现了内鬼罢了。
洛清寒一回来,司徒雪就接到了消息,可北辰厉在暗中使手段将洛清寒弄进了宫中且不让司徒雪见她,此事才拖到了现在。
洛清寒听完之后,凉到了骨子里。当初一起谈笑风生原来都是逢场作戏。自己原来在他们眼中只是一个跳梁小丑,是任人摆布的牵线木偶。
可不知为何,北辰厉却没有将她的后路断干净。
“雪儿,我们可以重新开始,财富虽然没有了,可人脉还在,我们还可以重头再来。”洛清寒信誓旦旦,眼里闪着灼热的光,“今日我丢掉的,我一定会一件一件讨回来。”
司徒雪几乎要感动的落下眼泪来,洛清寒依旧是她熟悉的洛清寒,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只要是她洛清寒,就没有什么不敢闯的。
只是北辰厉似乎并不想给洛清寒东山再起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