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刚过零点。
欧科集团线上旗舰店服务部前一秒还热火朝天的为攀升数据亢奋，下一秒看着产品交易单价，整个项目组全都乱了套。
“后台，后台怎么回事？数据是出bug了么？”
“成交价不对。”
“我这儿的产品成交价也不对。”
“优惠券，是优惠券的问题，天啊，满减券1000-100的怎么变成1000-1000的了？”
“……”
数据还在不断刷新，所有人手忙脚乱，最终目光全都落在了明歌的身上。
“艾总，今晚负责后台的程序员刚刚说去洗手间。”
“去洗手间找了没？”
“找了，没人。”
偌大的办公室里鸦雀无声。
“艾总怎么办？”厉丽看着明歌，没人敢说话，但是她是明歌的助理，她再不问的话，根本没人会问。
明歌捏紧了拳头，“零点开始之前我就说过了，这次不可以出现任何纰漏，这两个程序员是怎么回事？现在立刻把他们找回来。”
“艾总，现在找他们是不是来不及了，消费数据还在……”
“那你们说怎么办？所有的问题都来找我？你们是做什么的？”
明歌不耐烦的打断了厉丽的话，陡然拔高的声音在办公室里回荡，她将手里的文件重重的摔在办公桌上，“你们自己处理，今晚的事情处理不好的话，明天全都别来了。”
丢下这话，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办公室。
已是十一月，京都的十一月刚经过第一波寒潮来袭，从集团出来时，迎面的冷风让明歌猛地打了个寒颤。
她连外套都没穿，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裙，上车后一脚油门踩到底，汇入京都街头午夜的车流中，红色的保时捷很快被夜幕淹没。
从庭审宣判的那一刻开始，她突然开始怀疑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她用Eileen这个身份重新开始，为达成承诺给傅时修的业绩而拼命跟欧科的高层斡旋，拼命的拓展人脉，好不容易在欧科站稳了脚跟。
可是她却连把当初买凶杀害自己的人送进大牢的能力都没有。
努力了这么久，压抑了这么久，这就是她要的结局么？
自己为什么要被欧科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占据了全部的生活，连去找当初刘茹柯下毒毒害自己父亲的证据的时间都没有。
自己为什么要待在这个鬼地方，还要天天被人算计着赶出去？
无数的委屈涌上心头，她脚下的油门直接踩到底，满脑子都是要离开这个鬼地方，离开欧科，离开京都，越远越好。
不知道车子开出去多久，上了环城高速，开到了南山郊区，宽阔的马路上除了夜间行驶的大卡车之外，几乎都看不到任何的人烟踪迹。
她的车速渐渐放缓下来，油表提示油量不足。
夜色已经深了。
车子在山脚就熄了火，明歌烦躁的拍了一下方向盘，冷静了很久，再抬头的时候发现周围似曾相识。
是翠湖。
当初刘茹柯和明瑶母女俩买凶试图将自己淹死的地方，也是自己大难不死，被傅时修救了的地方。
一切仿佛都回到了原点。
她看着挡风玻璃外，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许久，推开车门下车，深一脚浅一脚的朝着翠湖方向走去。
凌晨时分，周围安静的只有风的声音，吹动着杂草，簌簌作响。
翠湖的湖面被风吹起褶皱，月色映照下泛着金色的光。
明歌走到湖边，双手握着生锈的栏杆，冲着远处放声大喊，“啊——”
声音持续了很久，久到她仿佛将身体里的空气都抽干了一样，几乎要窒息的时候才喘着气停下来。
声音在远处回荡，有些凄厉。
人生走到她这一步，进退维谷，她实在是累了。
“有时候放任自己哭一场、撕心裂肺的喊一喊，的确是发泄情绪的一个好办法，但我觉得吃点东西补充体力会更好。”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男声。
明歌后背一僵，诧异的回过头去，看到了裴昭。
一身宝蓝色的风衣，很跳脱的颜色，偏偏和他高大的身材相得益彰，显得他整个人干净温润，原先有些邪魅的凤眼，此时都柔和了许多，看着很无辜。
“裴总？”
“我说过了，私下的时候叫我裴昭就行，”裴昭从明歌来时走过的那个坡上迈步下来，一双腿笔直修长。
他变戏法一样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报纸团，在明歌面前绽开，露出里面还热气腾腾的烤红薯。
“吃吗？分你一半。”
明歌还愣着，裴昭已经将烤红薯掰开两半，递给她其中一半。
甜腻的香味混着热气在空气里四散。
明歌接了过来，“谢谢，你怎么在这儿？”
“你从欧科走的时候，我在门卫室，跟王大爷一块儿烤红薯，本来是要拿两个的，因为你，我只来得及拿了一个，”裴昭吃着烤红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倚着围栏，身后的翠湖和月色成了绝美的背景板。
明歌皱了皱眉。
裴昭说，“我跟了你一路你都没发现，这要是被心怀不轨的人跟着，你现在恐怕就凶多吉少了，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命，这么不珍惜么？”
裴昭是傅时修的好哥们，知道她的身份她并不意外，正如金医生一直不喜欢她，每次见到她都板着一张脸就是因为她用了Eileen这个身份一样。
傅时修的这三个哥们应该是都知道真相的。
明歌说，“裴总，你不应该追着我出来的，这会儿欧科应该都乱套了。”
“乱套就乱套吧，欧科本来就挺乱，不是因为你到了才乱的。”
“说是这么说，两码事，双十一的活动是我负责的，出了事我什么都没管就走了，我都可以想象到事后高层会议上，有多少关于我的罢免提案，他们都等着这个机会，把我从欧科踢出去。”
“你都知道怎么还是不管不顾的跑出来了？”
“我……”
明歌低头，看着手里的烤红薯，“我觉得有点累，不想管了。”
欧科的事情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可她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已经浪费了太多的精力了，可自己的事情还没看到半点成效。
“如果我告诉你，一周后的中级法院二审，明瑶一定会去坐牢呢？”
闻言，明歌一怔，朝着裴昭露出错愕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