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歌在储藏间里站着,听到外面细微的响动时,刚回落不久的心脏又重新提到了嗓子眼,环顾了一圈,根本找不到任何可以躲藏的地方。
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还有试探着在书柜上敲打的声音,她转身从箱子里抽了一个空白的卷轴出来掂量了两下。
对方是两个人,刘茹柯和明柯文在一起的话,预计会是明柯文先进来,到时候不管三七二十一看到人就打,打了就跑,她是这么打算的,只能这样了。
书柜外面传来扭动开关,转轴里机械转动的细微声音,混合着明歌竭力克制的呼吸声,在储藏间里轻轻的回荡,宛如催命的信号似的,明歌的冷汗都下来了。
书柜门打开的一瞬间,明歌猛地将卷轴挥了出去。
“砰”的一声,悬空中,砸落的卷轴被一只大手稳稳的接住,在空气里碰撞出细微的灰尘颗粒,被窗外照进来的月色照的分外清晰。
“发什么疯?”昏暗中,一道低低的声音落在明歌的耳膜上,沉睿清冷。
借着月光,明歌这才看清了眼前的人。
“傅时修?”
傅时修将她卷轴从她手里抽走,随手搁在了旁边的书桌上,拍了拍手,环顾一圈,“这就是你说的拿到《明月松涧图》的办法?”
明歌回过神,心有余悸的往书房门口望去,并未看到刘茹柯和明柯文两个人的身影,疑惑不已。
“怎么是你?刘茹柯和明柯文呢?”
“跑了,听到外面消防队的人半夜来检查火灾隐患,跑的比什么都快,”傅时修绕到她身后,站在书柜前打量着后面的储藏室。
明歌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
“真有消防队来么?”
傅时修答非所问,“这储藏室是你父亲修的?隐蔽性不怎么样。”
“还行吧,之前也没人往这儿来,书房门都是锁着的,”明歌面色讪讪,“而且我也没想到刘茹柯和明柯文大半夜的跑到这儿来。”
想到刘茹柯和明柯文两个人有一腿的事情,明歌只觉得一阵反胃恶心,仿佛吃了苍蝇一样不舒服。
傅时修说,“不过这房子结构太老了,所以也没办法再做更多精细的改造,这房子很不一样,是专门请建筑师设计的吧?”
“嗯,是恒利文先生设计的,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
“听说过,专门研究中西方建筑融合的设计师。”
“你知道啊,”明歌有些诧异。
恒利文先生虽然是上个世纪还算比较知名建筑设计师,可是因为他研究的东西都比较小众,例如老洋房一类,并未参与过大型公共建筑的设计,所以知道他的人不是太多。
“傅家老宅当年翻新,是恒利文先生负责的。”
听到这话,明歌更吃惊了。
“东西找到了吗?找到了就走吧,你还想在这儿闲聊多久?”
傅时修的话拉回明歌的思绪,她忙点头,“哦,我去搬。”
拿上东西之后,明歌便和傅时修一块儿下楼。
昏暗中,傅时修打着手机的手电,一路下楼一路打量了这房子的结构,随口问道,“老城区拆迁改造,你们家这房子在规划内么?”
“在的,”明歌点头,“家里没出事的时候我爸一直不同意把这房子拆了,但是后来不是住院了么,刘茹柯同意了,可惜了,这房子里面的家具都特别好,放的时间越久颜色越漂亮,我刚刚听刘茹柯说她要把这些全都处理了。”
明歌的语气里无不透露着惋惜。
傅时修的手从楼梯上摸了一把,拇指和食指碾了碾陈年的灰尘,问道,“这么舍不得,你不打算想办法阻止么?”
“不了,免得打草惊蛇。”
听到这话,傅时修倒是有些诧异,看着她走在前面的身影,后背上松松垮垮的搭着她扎在脑后的麻花辫,脑袋上压着黑色鸭舌帽,整个人都瘦瘦小小的。
他说,“不像你的做事风格。”
明歌愣了一下,抱着箱子的动作往上提了一下,回头看向傅时修,“我的做事风格是什么?”
“你的做事风格不是应该想尽一切办法保住这些东西,给你的继母使绊子么?”
“我有这么冲动么?”
“难道不是?”
想到之前这大半年里做的事情,的确有不少暴露身份的行径,不管是主动去接近乔致谦,还是跟明瑶在公开场合交恶,甚至帮着乔氏集团打压明氏,桩桩件件,她都是在打草惊蛇。
所以说,现在说这话的确是让人觉得奇怪。
明歌扯了扯嘴角,面色讪讪,“人都得成长嘛,要是被人生按在地上摩擦了这么久都不知道改正的话,那真的就是光长岁数不长脑子了。”
前面她做了很多事,自以为计划缜密天衣无缝,可是还是难免有疏漏的地方,好几次都是傅时修给她收拾的烂摊子。
事到如今,很多事情已经慢慢步入正轨,她得一步一步来,不能再事事都靠着傅时修,给人添麻烦了。
“所以,我这也算是一种长进吧,是不是?”
说到这儿,明歌朝着傅时修呲牙笑了一下。
月色温柔,照耀着她瓷白色的一排小米牙,笑容灿烂又明媚。
傅时修怔了一下,避开目光往门口走道,“自卖自夸。”
明歌愣了一下,抱着箱子追上去,“你说我是王婆,有这个岁数的王婆么?而且我怎么就没长进了?你看我连我们家这么漂亮的家具都放弃了,这可是我妈在世的时候最喜欢的。”
“有长进,你今天会被困在书房里差点出不来?”
“这不是出来了么?”
傅时修冷哼了一声,“那是你运气好。”
要是他没来的话,早就被人发现了,大卸八块都有可能。
明歌厚着脸皮笑,“遇到傅总您,我可不就是运气好么?谁能有我这么好的运气?”
“别的没长进,嘴皮子倒是长进了不少。”
傅时修说话向来噎人,最开始和他相处的时候,三言两语的,明歌就被怼的无话可说,但是时间久了也就慢慢学会了,但主要是脸皮变厚了。
明歌算是发现了,脸皮厚这种事儿到哪儿都不吃亏,尤其是在傅时修面前,他这人极有修养,对付修养,无赖才有好日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