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里,司机隔一会儿就往车内后视镜中看了一眼。
后座上,明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厉铮在一旁手足无措。
“你别哭了。”
明歌压根听不进去他在说什么,积压了许久的情绪在这一刻全都冲破了临界值,丢脸也无所谓,她只想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将这些情绪都发泄干净。
厉铮一边叹气一边挠头。
司机师傅都看不下去,“小伙子,哄人不是这么哄的,你光说不让她哭有什么用啊?”
厉铮头都没抬一下,“师傅您开您的车吧,您不了解情况。”
“害,这有什么了解不了解情况的,夫妻吵架不都是一个意思么?”
“您误会了,我们俩不是夫妻。”
“情侣也一样,”司机自顾自的说着道理,“女人一生气啊,讲道理是没用的,甭管发生了什么,哄就是了。”
“不是……”
“真的,小伙子你听我的,你现在就帮你媳妇儿把购物车清空,买口红,买化妆品,买衣服,再买几个包,挑贵的买……”
“……”
京都的司机大多自来熟,尤其喜欢和乘客闲聊,厉铮这个话痨都赶不上司机师傅的十分之一语速,原本想解释自己和明歌的关系,可这师傅跟居委会出来的似的,劝和劝上瘾了,叨叨个没完。
一边是明歌低着头抽泣,一边是司机师傅开启话痨模式,厉铮左右看看,只觉得自己的脑仁儿都要炸了。
半句话也插不上,气得他摸出手机来狂敲了一条短信出去,“傅哥,今天这事儿没完!”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厉铮豪气的甩出二百块钱,“不用找了,师傅您早点回家。”
“小伙子,你听进我说的话哈,这会儿商场都还没关门呢,带她去吃顿好的,逛个街,啥事儿都没有了就。”
临走,师傅还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苦口婆心的劝诫。
目送出租车从酒店门前离开,厉铮长长的松了口气,回头看到明歌拿着纸巾擦眼泪,似乎是终于哭完了。
“还好吧你?”他问。
明歌闷闷的点了一下头,有气无力的。
哭泣是一件十分耗心神的体力劳动,人在经历过大悲大痛的哭泣之后,全身的神经都会放松下来,疲软无力。
厉铮问,“吃东西么?晚宴上你也没顾上吃什么吧?”
明歌摇头,神色怏怏。
见她情绪并未好转,厉铮挠挠头,犹豫道,“要不……我给你买个包?”
听到这话,明歌陡然抬头,错愕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厉铮一本正经的看着她,“你喜欢什么包啊?现在商场应该还没关门,喜欢我们就去买,喜欢什么买什么。”
明歌本来满心的压抑,就在听到他这豪气万丈的话之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声有些沙哑,还带着几分残余的哭腔。
“还真有用啊,”厉铮瞪着眼睛,仿佛打开了新世界大门,“司机师傅这人生阅历果然厉害,学到了,走,现在就去买包。”
被他这么一逗,明歌的心情平静了许多,哑着嗓子道,“买什么包啊,谢谢你啊送我回来,还安慰我。”
厉铮笑笑,“多大点儿事儿,都是自家人不用客气。”
“我今天情绪有点失控,让你看笑话了。”
“没事儿,女孩子嘛,都有脆弱的时候,而且傅哥今天这个事情做得的确不对,你别难过了,我改天帮你出气。”
厉铮身上有着天然的江湖义气,真诚又坦率,让人安心。
明歌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努力的调节着自己的情绪,“谢谢你。”
“好了,别说这些了,你穿的这么少,赶紧的,进去吧。”
“嗯,”明歌点点头,作势要将身上披着的外套脱下来,却被厉铮拦住了。
“不用,你披着吧,被风一吹再冻感冒了,不是生病刚好么?”
见他一副不容拒绝的样子,明歌也不好坚持,显得自己矫情。
进了酒店,大堂的暖气让她僵硬的面庞渐渐缓和下来,上电梯之前回头看了一眼酒店外面,看到厉铮冻得在门口跳脚,抱着胳膊缩着脑袋打了一辆车走了。
她忍不住笑了一下。
傅时修这种人,竟然会有厉铮这样的朋友。
——
“他疯了吧?一条项链而已?那不是他送你的么?”
酒店房间里,明歌前脚刚进屋,苏曼就赶完通告回来了,一见她双眼通红的样子就知道她哭过,追根究底的盘问了个清楚。
不问还好,一问出前因后果来,气的从沙发上弹了起来,火冒三丈,撸起袖子恨不得就要冲出门去跟傅时修打一架。
“他可能都不记得那条项链了,是我自作多情。”
“就算是不记得了,可是你的东西丢了,那个Eileen又是第一嫌疑人,他凭什么护着她啊,那么多人面前,你不要面子的?”
“我的面子对他来说不重要。”
“明歌!做人不能太卑微了。”
苏曼这话落下后,一直低着头的明歌怔了一下,缓缓抬起头来,哭肿了的眼睛里干涩无光,好像看到的都是绝望一样。
苏曼忽然语塞,后悔自己口不择言。
半晌,明歌说,“是太卑微了,但这卑微是我自己找的,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人和人之间的交往,如果从一开始就是错的的话,那后面不管怎么发展,怎么努力去修正,都经不起推敲。
现在想想,自己竟真的相信傅时修能让她堂堂正正的用回自己的身份站在他身边,面对所有人,根本就是自己痴心妄想。
“明歌,我不是这个意思,”苏曼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在明歌身边坐下,扶着她的肩膀安慰道,“往好处想吧,你不是打算年前就离开欧科了么?也就剩下一个月的时间,尽快结束,长痛不如短痛。”
明歌扯了扯嘴角,勉强的笑了笑,“嗯。”
“别难受了,到时候我陪你风风光光的杀回明氏集团,你还是意气风发明家的大小姐,我们哪儿比别人差了?甩那个什么Eileen八百条街。”
“嗯,好,”明歌语气艰涩,“我先去洗个澡。”
明歌口头答应着,可苏曼的豪言壮语其实没能激起明歌心里一丝波澜。
这一刻,回到明家,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这件事也不能激起她的斗志,她知道这样不对,知道这样自己对不起父母甚至对不起自己,可情绪真的对自己撒不了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