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是周六。
招待所距离苏红微家所在的三家村并不远,明歌依旧是骑着老板的电瓶车前往,十分钟左右抵达村口,将车停在了一家小卖部的门口。
“老板,买瓶水,”明歌指着架子上的一瓶矿泉水。
“两块五。”
“谢谢,”明歌拧开矿泉水瓶,喝了一口之后问道,“老板,您知不知道苏红微家住在哪儿啊?”
“苏家幺妹儿啊?”老板叼着烟抬头,往东边随手一指,“那边儿直走,房子最破的那家就是她家,门口拴着一条狗。”
“谢谢老板。”
“不客气,”老板打量明歌一眼,“你找她干什么?要债么?”
“不是,我跟她认识,正好路过这儿,顺便来看看她。”
“哦,这样啊。”
寒暄了一番后,明歌道了谢,骑上车走了。
果真和小卖部的老板说的一样,苏红微的家极其好认,两间瓦房房子顶上盖着草,连个院子都没有,外面是篱笆,院子里面养着两只鸡,门口一个木桩子上拴着一条瘦不拉几的黄狗,看见人都不动弹一下,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
明歌刚停下车,瓦房里面忽然传出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
“你的钱不就是我的钱,老子养着你,用你几个钱怎么了?给我!”
紧跟着就是女人尖叫的声音。
没一会儿,瓦房里面出来一个男人,中等身材,穿着一件灰色的棉袄,棉袄被扯的袖子撕裂了一块儿,棉絮都飞了出来。
“臭娘们儿,跟老子动手动脚的,弄不死你。”
说着,那男人便叼着烟往外走,走到门口还踹了那黄狗一脚,“狗东西,给你吃给你喝的,成天就知道吃了睡。”
见到明歌,他眉头一皱,“看什么看?”
然后背着手走了。
明歌将车停在门口,等男人走远了以后才往院子里去。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刚刚走的那个是苏红微的丈夫,跟乔寒笙说的差不多,没出息,只知道对苏红微拳打脚踢。
“笃笃笃,”她敲了敲门,“你好。”
屋里光线昏暗,只看到一团黑影坐在椅子上抹眼泪,抽泣的声音在明歌敲门后戛然而止。
昏暗中,明歌对上一双噙满眼泪的眼睛。
几分钟后,苏红微将屋子里的窗帘拉开了,这才透了些光亮进去,给明歌倒了一杯茶放在桌上。
“你说的这个人我是认识,是我之前在京都打工的时候,常来店里的太太,但是我一个平头老百姓,跟她能有什么交集?”
明歌也不着急,神色淡淡,“没事,你仔细想想,毕竟都是一年前的事情了,记得不太清楚也很正常。”
“不是,你究竟想问什么啊?我工作都辞了,已经不在那儿干了。”
“这也是我好奇的,你要养家,那份工作虽说工资不高,但是也不低,你两个女儿卧病在床,每天都要钱,你就这么把工作辞了,回家做什么呢?”
“我……”苏红微明显眼神躲闪,“我累了,大城市我活不下去。”
“那这儿你就活得下去了?”
明歌说的是她丈夫。
有这样一个酗酒赌博的丈夫,日子简直就是水深火热,相比较这些,在京都再苦再累也不过是看人些眼色而言,还能挣钱,可比这好过多了。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跟你没关系。”
“怎么跟我没关系?”明歌看着她,“如果你真的帮刘茹柯买了药的话,你需要知道那一瓶药最后带来了什么样的结果。”
害的她父亲昏迷不醒,自己被算计差点没命,整个明氏集团落入刘茹柯这个歹毒妇人的手里,明家天翻地覆。
如果不是那瓶药的话,一切都不会发生。
“你这是杀人,杀人是要偿命的。”
“我没有,”苏红微猛地抬起头来,“我根本不知道那个药是干什么的?要不是后来明家出事,她让我离开京都的话,我根本都不知道。”
明歌幽幽地看着她。
苏红微猛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当下脸色惨白,“我……我……”
如明歌所料,这个女人心地不完全坏,当初会帮刘茹柯从黑市买药十之八九是被唆使蒙蔽,最后骑虎难下才跟刘茹柯系在了一根绳上。
“就算是你的了刘茹柯的恩惠,想要帮她把这口黑锅顶了的话,你也不打算考虑考虑自己的女儿么?”
提到女儿,苏红微的目光抬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正说话,院子里面忽然传来女孩的声音,“妈,外面怎么停着车啊?谁来了?”
赵晓之一边说话一边进门来,一看到明歌坐着,当下眼前一亮,“明阿姨。”
苏红微脸色一变,“晓之,你认识她?”
“是啊,”赵晓之一脸的理所当然,“我昨天见过明阿姨,明阿姨还给我一份京都的中学的招生启事,只要我符合条件我就可以免费读高中和大学,妈,我正要回来跟你说这个事情呢。”
“胡说,哪有这种好事?”
“有的,我都查了,还问了我们老师,我们老师帮我上网查的,是真的。”
苏红微将信将疑,但她这会儿的心思根本不在女儿读书这件事上,三言两语将女儿打发出去了。
屋子里又剩下明歌和她两个人。
明歌说,“你放心,招生不是骗人的,是这所学校每年都有的公益项目,前提是孩子成绩够好,我看晓之的成绩是没有问题,唯一的问题出在你身上。”
“你什么意思?”
“招生的条件,要求的是孩子三代以内直系亲属没有任何前科,你说如果你替刘茹柯背了这口黑锅的话,晓之怎么可能能通过审核?”
苏红微一下子攥紧了手指,脸色苍白。
明歌知道,她的软肋是孩子,刘茹柯当初拿捏她的明面上是钱,其实归根结底还是孩子。
“而假如你愿意作证,证明你当初是被唆使,自己根本不知情,不知道那药是什么的话,法院也会从轻审理,不会对孩子的前途有什么大的影响。”
“……”
“晓之这孩子成绩好,我看你也没打算让她读完初中就不读了,毕竟大山里的孩子想要翻身只能靠高考这一条路,你得知道家里亲属有前科,她将来的路有多难走。”
明歌的最后一句话,成了压死苏红微精神的最后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