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那句话戳在了心上,看着明歌眼眶泛红故作坚强的一瞬间,傅时修忽然觉得心里挺闷的,尽管那些窝着的火半点都没散,可还是松开了手。
“明天早上跟我回京都。”
傅时修从床边站起身,顺手将窗帘拉开,背对着明歌道,“回京都以后的事情不用你多管,我会处理好,以后不要接触乔家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说这种话。
结婚之前,他也说过以后会帮她,以真正的丈夫的身份,但他失信了。
明歌不是个喜欢翻旧账的人,尽管那件事过去并没有多久,但是在她心里已经是一桩烂在角落里面的陈年旧事。
她不信他,也不想信他。
从明家出事的那天开始,她就知道以后的路都得她自己一个人走,不管发生什么,也不要轻易将自己的信任倾注在任何一个人身上,一切都要靠自己。
但傅时修,她得罪不起。
半晌,她压着嗓子道,“谢谢。”
晚上,傅时修开了另外一间房睡了,就在隔壁。
明歌躺在床上很久,潮湿发霉的味道就在枕边,想着傅时修也睡在这样的一个环境里,心里竟有些感动。
他从小没吃过苦,恐怕这是活了三十多年来最辛苦的几天了。
夜幕沉沉,天空仿佛要将山头压住似的,傍晚的时候乌云就从山的那边缓缓地往武都县的方向移动,手机上的天气预报报了当晚有雨。
明歌开车离开县城的时候才凌晨两点,走的很小心,连行李箱的轮子都没敢在地上拉,而是小心翼翼的提在手里退了房。
即便是没有Eileen的身份证,她也有的是办法回到京都。
从江昌到京都开车二十多个小时,尽管费事一些,但是能避开傅时修对她来说已经是再好不过的方案。
而白天之所以跟傅时修示弱,不过是想稳住他不让他继续跟自己纠缠而已。
盘山公路上,明歌将车速控制的很慢。
闪电过后,‘轰隆’一道雷声响起,从天空劈了下来,山上的小碎石扑簌簌的往下滚落,明歌开着车只觉得车轮子碾的直颠簸,踩着刹车又将速度放慢了一些。
也不知道天亮之前能不能翻过山去。
后视镜中照着后方来车,明歌开的慢,不得不靠山体近一些给对方让道。
一辆黑色的轿车从她旁边‘刷’的一下过去,驾驶座的车窗里面,开车的男人朝着她看了一眼,戴着鸭舌帽,帽檐压的很低,还戴了墨镜。
明歌暗忖,这大晚上的开车戴墨镜也不怕看不清楚。
雨下得越来越大了,雨刮器几乎都跟不上雨幕在挡风玻璃下滑落的速度。
车开到半山腰的位置时,前面忽然有交警拦路检查,挥着指挥棒让明歌靠边停车。
见鬼了,这雨夜里面在盘山公路半山腰上怎么还有人检查的?
但遇到检查总不能不停,明歌还是踩下刹车缓缓靠边,摇下了车窗。
“你好,”警察压着帽檐,朝着明歌敬了个礼,“出示一下驾驶证。”
明歌犹豫了一下,从包里翻出自己的驾驶证来。
上面是自然是Eileen的身份,还好中午掰身份证的时候没连驾驶证一块儿撕了,不然这会儿还真的没法儿解释。
警察接过驾驶证查看了一下,“麻烦您下来做个登记。”
明歌心里咯噔一下。
不会是看出什么问题了吧?
Eileen的身份是当初傅时修让人给她量身定制的,在京都用了这么久都没有被人发现异样,机票什么的更是很顺畅,连人脸识别都能通过。
但毕竟是造假,明歌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解开安全带后,从副驾驶座下面拿了雨伞出来下了车。
“你好,是有什么问题么?”
“没有,到这边做个登记就行,下雨天路不好走,万一出什么事,我们江昌这边警方好实名搜索。”
明歌松了口气,从警察手里接过那支笔,往旁边大棚下面的桌子方向走去。
走了两步,她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停在大棚旁边的那辆车。
黑色的轿车,有点眼熟。
明歌的脚步一顿,如果没看错的话,这车是半个小时之前从自己身边经过的那一辆,再环顾一圈,这周围除了那辆车之外,没有警车的痕迹。
警察出警,怎么可能不开警车呢?
想到这儿,明歌握着笔的手忽然就紧了。
“在哪儿签字,”她努力压着心里的紧张,询问办事的警察,大棚下面那个警察穿着黑色的雨衣,衣领拉的很高,帽檐又压的低,只露出一双眼睛,斜眼往上看人的时候格外瘆人。
“这儿,”他指了个空白的地方。
那一瞬间,明歌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她没记错,这个‘警察’就是刚刚开车的那个。
明歌攥着笔,在纸上划拉了一下,“好像没墨水了。”
“我再给你找一只,”那‘警察’开始在口袋里摸索,摸了半天也没摸出个笔来。
明歌找到了机会,“我车上有笔,我去拿吧。”
说着,她放下那支笔转身往自己停车的方向走去。
五米,三米,只剩下一米就到车门的时候,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不用了,这儿有笔,来签字吧。”
那一瞬间,明歌的膝盖有些发软,佯装没听到似的,疾步朝着自己的车门走去。
雨势渐大。
看着女人忽然急促的身影,‘警察’眉头一皱,直觉有什么不对,眼角余光扫过桌上的那支笔,顺手拿起来划了一下。
分明有墨水,好写的很。
“老七,抓住她。”
雨幕中,一道呵斥的声音冲破出来,直击明歌的耳膜。
她想也没想,猛地一下拉开车门爬上车去。
车门锁死,心慌意乱中,打火却怎么也打不着,车子被人动手脚了。
此时,对面那个刚刚负责签字办事的‘警察’从桌子下面抽出一条钢管,一脸戾气的朝着她走来,雨幕遮挡中,仿佛一个索命的无常。
“哐”的一声巨响,夹杂着噼里啪啦砸在车窗上的雨水,车玻璃仿佛一张蛛网一样,裂开无数延伸的细缝,只要再一下重击,这层唯一的遮挡将会化为乌有。
明歌惨白着一张脸,一颗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她就觉得一切都来的太顺利了,不管是到武都县,还是从苏红微那儿拿到录音证据,这一切都来的太顺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