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下午,吴婶带了一批小工过来。

“都是在岛上找的,一共找了七个人,在外面等着呢,明小姐你去看看合不合适?”

“吴婶,叫我明歌就行了,”明歌往院子外面看了一眼,“让他们进来吧。”

“哎,好。”

吴婶冲着外面喊了一声,七个小工鱼贯而入,都是中等身材,衣服的颜色也都是灰扑扑的,泥瓦匠工作打扮。

明歌扫了一眼,目光落在其中一个人身上,愣了一下,“怎么还有个孩子?”

那七个人里面有个身影明显瘦削矮小,躲在几个人的后面也不露脸,戴着一顶洗的看不出颜色的帽子,压的极低,可看身形分明是个半大孩子。

吴婶看了一眼,也傻了眼,“老刘,这孩子怎么回事?不让雇佣童工你不知道么?”

“吴姐,这可不是孩子啊,”为首的中年男人长得很憨厚,闻言忙解释,“他给我看身份证了,17岁了,这孩子不是童工。”

“那也不行啊,这小身板也太瘦弱了,扛得动东西么?”

“我扛得动,”那孩子压着帽檐,声音却洪亮的很。

明歌一听竟有些耳熟,“你抬头我看看。”

那孩子登时蔫儿了,躲在几个人后面就是不肯露脸。

“让你给看看呢,”吴婶将那孩子拽了出来,“躲什么?”

明歌走近了一步,一看到那压在帽檐下面的半张脸,登时眉头一皱,“江扬?”

大半个月前在沪上外滩那事儿她还记忆犹新呢,江扬那张苍白羸弱的脸很难让人轻易忘记,虽说身形瘦削却极为俊秀,要说他秀气吧,眉眼却又横的很,一看就是个经历过不少事儿的孩子。

吴婶带着其他人去整理荷塘了,江扬坐在客厅沙发上,面前一杯茶冒着热气。

明歌和苏曼两个人坐在她对面,一副三堂会审的架势。

明歌问,“说说吧,怎么跑这儿来了?”

“我听说岛上招人就来了,也不知道是你们。”

“这跟是不是我们没关系,”明歌皱着眉,“你没满十六岁,雇佣童工是犯法的。”

“我满了,不信我给你看身份证,”说着,那孩子便从兜儿里掏出证件来。

苏曼顺手接了过去,“哟,造假做的不错啊,哪儿照的?”

江扬眉飞色舞道,“太平南路西街那家,我有个朋友专门干这个,你要是想要的我也能帮你联系,五十一张,报我名字能打八折。”

“江扬!”明歌拔高了声音,“造假身份证也是违法的你知不知道?”

见明歌一副色厉内荏的模样,江扬脸上的嬉皮笑脸也渐渐收敛了起来,起身道,“你们不雇用我就算了,说什么风凉话,身份证还我,我去别的地方就行了。”

说着,他便伸手要从苏曼手里拿回自己的身份证。

苏曼一抬手,避开了他。

“谁说我们不雇你了?”

“曼曼,”明歌错愕的看向她,“他没满十六岁。”

那天在医院的时候他们俩都看到了江扬的病历,还是个才十三岁的孩子,这会儿按道理应该还在读初中,还在义务教育阶段呢。

苏曼不慌不忙道,“没满十六岁怎么了?我七岁就出来刷盘子了,没人能养活自己的时候总得靠自己的双手挣钱吧。”

说着,苏曼看了江扬一眼,“留下你工作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我凭什么答应你?”

“就凭你还欠我钱,”苏曼抱着胳膊,懒散的靠在沙发上,眯眼看着他,“别忘了,欠条还在我这儿呢。”

提到欠条,江扬的脸色微微一僵,半晌垂着脑袋道,“那你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其他地方的活儿都辞了,专心干我这儿的,包吃包住,一天给你开三百块钱,怎么样?”

“三百?”

“嫌少?”

“不是,不少,”江扬有些犹豫。

在哪儿打工他也拿不到三百块钱一天啊,别人看他是孩子生怕担风险,能给他一份工作,一天给五十都算多的了。

天上没有掉馅儿饼这么好的事情,所以他也不得不防备,“你要我做什么?”

这也是明歌想问的。

雇佣童工是犯法的,被抓到的话很麻烦,把江扬留下那根本就是个定时炸弹啊。

苏曼不慌不忙道,“跑腿,我们需要买东西,各种建筑材料之类的,后期还有绿植花卉,生活用品之类的,你就负责跑腿。”

听到这话,明歌松了口气。

如果是这个活儿的话,也算不上是雇佣童工了,基本不算是体力劳动。

“这么简单么?”江扬还是一脸的犹豫。

苏曼手一挥,“反正就是找你来打杂,自己勤快点儿,后面想到什么再让你干就是了。”

“不是,”明歌纠正道,“也不用你干别的,多余的时间你把你初一的课本拿出来看你的书,我会抽考,抽考不及格的话一次扣两百。”

“啊?”江扬的脸色立马变了,“那你要是天天抽考的话,我不是还倒欠你们钱么?这太亏了。”

“你本来就欠我钱,”苏曼白了他一眼,“再嚷嚷我把你身份证造假的事情报警,让警察把你抓进去管教两天。”

江扬明显是有些怕苏曼的,当下不吭声了。

明歌好言相劝,“初一的课程不难,岛上也有学校,这段时间我会托人送你去借读,这么辛苦的活儿你都愿意干,读两本书怎么了?很难么?”

苏曼在一旁掐着手指算账,“一天三百,我们这工程少说也得一个月才能完工,一个月就是九千,你欠我九百二的医疗费,扣除之后还能拿到手八千八,啧啧,不想要?”

金钱的诱惑是巨大的,江扬低着头,半晌咬牙点头,“好,我答应。”

明歌和苏曼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的笑了。

此时,岛上一座临江度假别墅而二层,阳台上微风轻拂。

男人一身浅驼色休闲装束,站在阳台边上远眺,骨节分明的手指夹着一根香烟,正袅袅的燃烧着。

“傅总,那几个人的背景资料都在这儿了,都是老实本分人,就是有个孩子来历挺奇怪的。”

“孩子?哪儿来的孩子?”

“不清楚,但是年纪挺小的,用了假的身份证,不过明小姐她们应该看得出来,不会随便雇佣这孩子的。”

男人的眉头微微蹙起,“未必,去打听清楚,雇佣童工不是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