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会议即无结果而散。次日薛子良来见我,他这时经理税务及禁烟所的事。他也是说若不开放烟禁,则财政没有办法的一套。我和他说:
“你去告诉省长。请他把我打死,我一日不死,禁种的事即一日不放手!”
因又商议,要在禁烟与兵变的两条路之中,想一折中的通融办法。我就提出裁兵的主张。但刘镇华和吴新田都坚不同意。左右都办不通,因决定权宜办法:第一,指定一二县为种烟区域,限期禁绝,此外的地方一律禁种;第二,尽可能地实行裁兵。后来刘将其一部分队伍交其弟老五整顿。老五确能做事,经他一整顿,军纪即大大不同,及刘将兵柄完全交给了老五,情形更好了些。
陕西是有名的产烟之区。陈树藩为督军的时代,民间种烟尤盛。这些业经收割的烟土,只有容许商民向外转运。烟土出口,原先税率是每两一角,我一则是寓禁于征,一则为弥补军饷,因加税每两二角。但是刘和他的镇嵩军不但自己贩运,而且包庇烟商走私。他同洛吴勾结,烟土出口,多走荆紫关经老河口,烟商有走长潼大道者,亦均派其镇嵩军保护,拒不纳税。那时我在潼关设卡,派刘郁芬团驻守收税。一次,刘有十万两烟土经过此地,刘郁芬派人稽查,不让查;令其照章上税,亦拒绝。当以电话问我处置办法。我告诉他说:“你先好好地说,若真不行,就武力对付。四师一旅的人不能不吃饭,你只管执行规章!”直闹到了动武,方才纳了两万元的税,此后就专走荆紫关一路,再也不走潼关了。
镇嵩军不但包庇贩烟,在省城,也常常抢掠民家。这种抢案屡见不鲜,我接督篆不久,即出一案。一天夜间,督军署前大街南首一烟商家,有几个人闯进来,声言买土,入了店堂,忽出手枪相挟,结果把柜撬开,抢去了数百两烟土。这事发生,即召集城防司令张治公和军法处长邓哲熙等前来。我说:
“我们的责任是维持治安,保护人民,现在甚至省城内,督军署前,也出了抢案,我们拿什么脸面去对人民?你们一定要在三天之内破案,否则,你们来受审判!我自己的罪也是不可饶恕的,现我先受应得的处分。”
于是我把自己的两脚带上脚镣,告诉他们,几时拿获人犯,我几时才脱刑具。他们央告了半天,也无效果,只有慌着分头严查。当天晚上即把人贼捕获。邓哲熙送来两个匪犯的口供,知道都是镇嵩军的士兵。不由分说,即绑至被抢者门首执行枪决。此事办后,人心为之一振,镇嵩军也乖巧多了。我说什么,刘就不像以往那样地藐视,他对人叹气说:
“遇到冯某人,我真算倒了霉了!”
然而他仍得意洋洋的,一点羞愧的意思都没有。
过了不久,又出一离奇的事。一日晚间九时光景,我们手枪队在外巡逻,忽见从东南走来十余个百姓,手里拿着烙饼,一边疾走,一边挨家挨户打门,告诉各家,说督军有命令,每家烙饼十张,赶忙往西送去,要赶快,不遵从者定予枪决。霎时之间,家家户户都忙着烙饼,闹起了数十里。后来巡逻的人抓着他们查问,那些百姓也莫名其妙。第二天打听,说是这谣言从临潼那边传来,直至咸阳,都是如此。我起初不明究竟是什么妖孽,后来我恍然了,我想这事绝不是没有根由的,其意义就是造谣惑众,以其鬼蜮伎俩,和我捣乱。
我在此处境下,一面积极整饬政务,一面仍努力训练部队。我在新督署住着,每天督促官兵加紧学术两科功课,未尝一日懈怠,使全体官兵每时每刻都有应付非常局面的准备。同时各项建设,亦在力量所许的范围内努力进行着。自潼关到西安的一条大道,败坏不堪,天晴时固坎坷难行,天雨时尤泥深二三尺,无法举步,使交通完全阻隔。我因令部队从事修筑,百姓亦抽人服役,不久即把这条重要的大道修得坚固平坦,两边遍种杨树柳树。可惜后来无人保护,多半被毁坏了。其次,自西安至咸阳必经渭河,那河水涨时有一里多阔,水落时也有半里。渡河的工具就是一种笨拙的木船,日长月远,都用得腐坏漏水了。我因造了几艘渡船,以利行旅,历来这些都没人管。因为中国有句俗话叫做:“官不修衙,客不修店。”我既在皇城旧址修造新督署,复尽力之所及改造路政,于是人家都讥笑我做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