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了,那不是岳王庙吗?”
我一听很惊愕,抬头一看,前面不远果然巍然矗立着那座俎豆千秋的岳王庙。这时我的两只腿就像被吸铁石吸住了一样,停在那儿,一动也不动,呆呆地直发愣。车夫回过头来问道:
“你们到底上哪儿去呀?”
“上新乡。”
“错了!错了!这是汤阴县呀。”车夫说完话,把车子一放,也木挺挺地站住了。
这事到现在想起来,我还不免掩口葫芦,想不到我竟然闹了这么一场笑话。只记着过四站就下车,也没想到四站过后,是否果然就是新乡。这时火车已向前开走了,想再上去已不可能。到城里找栈房去住宿,离车站又太远,而且第二天早晨,又须赶回来。不得已,就在车站附近找了一家粮食店,权行借宿了一宵。第二天绝早,乘了一辆拉煤的车,云天雾地地拖到了新乡。不料事有凑巧,我在北京上车的时候,遇着一位第三营的军需长,他也是乘车回新乡的。我在汤阴耽误了一夜,这工夫他早已到了新乡。我来新乡的消息,他已事先报告给他的营长了。
孙振海听说我来新乡了,一时慌了手脚,当夜就去各栈房里找我,所有的新乡栈房都找遍了,连个影儿也没见到。这样一来,益发增加了他的疑心病。他决没料到这时我还在汤阴车站一家粮食店蒙头高卧呢。
到新乡下车,径到营部里去。“孙气”见了我,那种局促不安的样子,使我不禁发笑,同时也很使我诧异。还没等着我开口,他就一口咬定说:
“我的事情,您已经查明了。我知道您昨天就到了,什么事您全都查明白了,用不着我来多说了。”
我听了他的话,晓得他是误会了。我就向他解释,把在汤阴县耽误了一夜的事告诉了他,但他始终不肯相信,仍然肯定地说,我把他的事情都已经查明了。
经过详细查询之后,才知道所报告的几条,并不完全确实。原因只在孙振海初任营长,缺少经验阅历,又加神经过敏,疑心太重,处事往往不能沉着。他这次到新乡驻防,原为防范土匪。因此他就整天想着防匪的事,看见什么都要联想到土匪的事上面来,甚至看见车夫小贩,也要生疑心,想着这怕是土匪的探子吧。他一营人开到这里,分做数处驻扎,他成天往来各处,叮嘱弟兄,提防土匪,准备进击。有一天,附近一个地方演戏酬神,夜里放起鞭炮来。他听了就慌了手脚,立刻部署一切,神情举措,很不镇静。以此,官佐都瞧他不起。此外,平日总还有些啰嗦事,得罪了人家。我觉得这是经验太少之过,阅历深了,自会沉着起来的。阅历重要,同时读书也极要紧,二者并进,互相补正,方才真有进益。先贤给我们的教训,也是这样的。当时我把孙振海重重地教导申斥了一顿,一场风波,方始平息。
这次到新乡,顺便做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就是对于营中挂病号的弟兄,都亲自看了一下,分别加以抚慰。我看过病房同士兵的寝室,深深地感到中国的士兵生活,实在太可怜。只要稍能避风遮雨,无论什么地方,都叫士兵去住。这同欧美国家的军队比起来,相差太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