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氏见他们这样顽法,不知是做甚么,就走到跟前。他三人见夫人来了,才放了手,站起来。裘氏问道:“你们三个在这里做甚么,滚在一处?”春花指着长舌妇道:“他腰里带着个牛亲哥,我们要看,他不肯,故此在这里夺他的。”裘氏不懂,问长舌妇道:“牛亲哥是个甚么东西?”长舌妇笑道:“夫人不要听他嚼蛆,那里有甚么牛亲哥?”秋月道:“你在夫人跟前还敢说谎,他先拿出来,我们都看过了,这会儿又说没有。”裘氏笑着道:“你两个搜出他的来看。”春花就一把抱住,秋月就向腰间去搜。长舌妇因夫人吩咐,不敢强,被他在钞袋内搜了出来,递与裘氏。裘氏见是尿脬缝的个扁东西,不认得是甚么。说道:“这是做甚么用的?怎么叫做牛亲哥?”春花道:“我吹给夫人看。”接过来吹胀了,捏着根下硬邦邦的,笑道:“这是他的汉子,因是牛尿脬做的,故此叫做牛亲哥。”裘氏笑得眼睛一缝,喜极之志。伸手取过来,气一放,又扁了。裘氏也用口一吹,胀了,捏着笑道:“拿来入官。”遂捏着走回房中,收在褥子底下。过了一会,长舌妇进来。裘氏笑着问他用法,他知夫人要试验了,说用头绳将根扎住便不瘪,或用手持出进,或是扎在枕头上骑在上面,自己抽动亦妙。补他自用时所无。裘氏点头会意,晚间如法作用。正是:
娇儿一去归何日,且把牛哥暂解馋。
弄了一会,虽觉有趣,全要自己费力,不能遂心。用过几次,也就觉无味。时时刻刻想那孝顺儿子。再说那几个妾中,惟独菊姐年小,偏他更加骚浪。姚泽民在家时,也同他弄的次数多。姚泽民去后,别人虽想,还强自排解,惟独他茶里饭里,睡中梦中,无一刻释怀,眼泪不知流了多少,竟有个泪尽继血的光景。过了些时,茶饭都减,恹恹成病。真是:
憔悴了含宿雨梨花貌,瘦损了舞东风杨柳腰。
裘氏一日走去看他,问道:“菊姐,你是怎么样的了?”菊姐也不答应,只长吁了一声,眼泪满面。裘氏道:“你不过是想他二爷,但那知那冤家他几时才回来,你这样痴痴的想,岂不送了性命?只好自解自叹些罢了。”说到这里,由不得也掉下泪来。这是:
愁人莫对愁人说,惹得愁人展转愁。
菊姐愈觉伤悲,说道:“夫人,我想还是小事。我夜夜梦见他来同我睡觉。及至醒来,还是孤衾独自,因此越觉伤心。”裘氏道:“这是你心想邪了,自已秉正着些方好。我看你这病,大约合了《牡丹亭》上的一句了,陈最良对春花说,小姐这病是《诗经》上起的,还用《诗经》去治。经上说,既见君子,云胡不瘦?小姐这病,得抽一抽就好了。你这病也得抽一抽才得好呢。”菊姐也破涕成笑,道:“寻这个君子就难起。”裘氏也笑道:“如今世上真君子原难得,我有个姓牛的假君子,拿来给你抽一抽罢。”又笑向桂姐道:“还得你替他医治呢。”裘氏回去,叫长舌妇将牛亲哥送与菊姐,并授他所用之方。因他病弱,自己不能动,叫桂姐替他作用。他原是心想成病,古人说,心病还须心药医,况他的病乃淫也,非情也,得了牛亲哥作伴,闷来就拿他消遣,心开了,病也渐愈。八人中独写菊姐如此者,百花皆畏日曝,烈日中无有不蔫者,惟菊越经日色愈鲜艳。黄者更黄,红者更红,故写他更爱日耳。不日到裘氏处来道谢。裘氏笑向长舌妇道:“不想你的牛亲哥竟会行医。把菊姐的病竟医好了。”长舌妇道:“原有个笑话儿。一个人的膫子太软,到卖春药铺子里去买药,那卖药的教他把药搽上,说道:你不用到家,他就会硬起来了。那人忙住家走。离家尚远,膫子十分硬胀。他一把攥住,赞道:好郎中,好郎中。这牛亲哥原都是会行医的。”大家笑了一场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