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龄有自着书三十余卷,纪流寇事甚详。半藏家塾,半在潘次耕处。
陈青来执贽于予,问为学之方,予言为学先须开拓其心胸,务令识见广阔,为第一义;次则于古今兴废、沿革、礼乐、兵农之故,一一淹贯,心知其事,庶不愧于读书;若夫寻章摘句,一技一能,所谓雕虫之技,壮夫耻为者也。
与青来言赵寒山草篆。予之恶草篆者,非恶寒山之草篆,恶今人之学寒山者耳。若寒山者,所谓从容于法度之中,故能变化于规矩之外。
今人未尝一日从事于玉筋,执笔辄拟寒山,所谓学邯郸之步,未有不失其故者也。
人有不由楷法竟学章草者乎?无有也。篆籀何反不然邪?
辛未夏,诸商人闻江北旱蝗相继,争籴米而东,舳舻首尾相衔,蔽江而下,汉江之间,米价日增,而江南依然如故。
利之所在,人争趋之,反贵为贱,翻贱成贵,甚矣。白圭、计然之术,不可不讲也。
姜西溟有端砚一方,长五寸,阔四寸,式制古朴,绝爱之,予昔亦甚赏鉴。
近为顾华峰醉后使酒所碎,虽以胶漆附会之,非完璧也,西溟言及,气犹填塞胸臆也。西溟又言,旧有一砚,乃天然石子,十倍于此,乃为某人窃去。贫士一佳砚亦不易蓄,可怜哉。
余前阅《客座赘语》,标云Т园居士撰,皆记金陵事。余意Т园必金陵前辈也,问之黄予邰,果出顾陵初手。陵初本姓张,尊公讳国辅,嘉靖中甲科,官太守。
陵初名起元,戊戌会元,鼎甲,有文名,故其书多可观。
南浔朱相公有《大事记》、《大政记》二书,旧已有版,庄氏因此以成《明史》,贾祸者也。更有《续大事记》三卷,皆逆案以来事。
南浔与蒲州交好,蒲州当国时,一一录记,以成此书。更有《列传》数千纸,皆未流布。南浔之孙,与陶子师交好,已许借钞矣。
《明史》又获此秘本,不啻贫儿忽发覆藏也。
顾景范家有书曰《三朝纪略》,纪泰昌、天启、崇祯也,未知出何人手,言记载甚详。
子师言诸省志书,多有纪其地之时事者,皆当采出以备参考。
今《广东通志》后一卷,已经割出,余取而观之,果皆诸书之所未载者。年来郡县诸志,汗牛充栋,聚于东海,乃无一人能发此窍,遍为搜出。今已不及,可惜也。
西溟言家藏《宝晋斋帖》二十卷,甚佳。余向所见,只十卷耳,他日过甬东,当索观之。
黄子鸿有《元丰九域志》一部,乃毛斧季所藏善本,远胜传是楼者。
辛缵修《陕西统志》,余问以连昌宫故迹,亦不辨也。查之《通志》、《西安府志》,皆不见。余意其或在东京,更检《河南统志》,亦不见。
问之景范,云在陕州,而《方舆纪要》不载,当必不谬耳。元朗言其尊人欲着春秋八考,一天文,二舆地,三职官,四世族,五礼,六乐,七兵,八刑,惟《舆地》、《世族》已经成书,后世之沿革皆备载。春秋八考,主意绝佳;若分类而求,尚不止此也。
向予见《楚辞听直》一书,能使灵均别开生面。每出一语,石破天惊,虽穿凿附会不少,然皆能发人神智,闽人黄文焕所着也。予意必予邰族人,询之果然,即赞玉之父,予邰之族兄也,前在淮阳,乃当面错过。
予邰言:文焕字惟章,号坤五,名进士,明季流寓南都,鼎革后卒于浙中。所着之书,《听直》而外,有《陶诗析义》、《杜诗掣碧》、《批老庄史记》等书。
黄漳浦之囚于南都也,洪经略门人山东傅觐光为江宁同知,字对扬;与坤五友,奉命监视。
漳浦问闽人之在江南者,觐光以坤五对。漳浦索宣纸百幅,草出闽入浙以来之诗文,以半寄坤五,半赠对扬;又画巨松一幅。后人刻其原书于池州,复有汇刻之于浙江者,名《大涤函书》,又合倪鸿宝、刘念台、陈卧子集为一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