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还可以指出,除内线位置这一有利条件之外,在当时和在此之前,符拉迪沃斯托克一带正处浓雾季节,在该港附近区域对港内分舰队的真正危险活动进行牵制,就位置而言殊不及对马海峡有利。这些军舰对日本人的主要危险就在于它们对于日本本土至长山列岛的交通线的危害。该线最为暴露之处就在对马所在的朝鲜海峡。符拉迪沃斯托克当地的浓雾,可使敌舰悄悄驶离而不被发现,从而引起极为严重的后果。我在前面已经提到,符拉迪沃斯托克的军舰曾于7月间就在上村的严密监视之下匆匆闯出,使重要攻城辎重遭到损失,从而延长了对旅顺口的围攻。
就刚才所讨论的问题而言,日本人所采取的方针虽然极为正确,但也不外是严格遵循众所公认的原理而已,除顽强地坚持正确原理之外,并无特殊功绩;然而,在错综复杂的危急时刻能够贯彻实行实属不易。举例说明,当战争伊始尚未取得战果之时,实施炮击以显示威力的愿望确实十分强烈。这不单是意在取悦公众——投其所好。而是由于渴望求战,有所作为,故不问其有何根据。由此可见必须掌握一定的原理,否则,只有当你所拥有的军舰遭到烧毁之时,才能认识到军舰对抗炮台确实难以胜任。日方曾想冒一大险,后来部分有所收敛;但他们却一直谨慎从事,不久便停止冒险,但这却是在“朝日”号这艘军舰侥幸得以逃脱,从而证实所承担任务的危险。在这一方面他们并未显示出特殊的独创性,只是遵循公认的法规。在这次战争中,他们对于海军战略的最大贡献,就是以实际行动证明了存在舰队理论的夸大性。他们确实以实际行动证明了这一点,在这一方面一系列引入注目的持续胜利便可证明一切。诚然,由于俄国人在运用舰队上是如此无能,从而使这一证明有所局限。
存在舰队学派就其基本观念而言,实质上同绿水学派完全一致,认为海军兵力本身所具有的重要作用和功能同其他因素无关,依我看来,这是夸大。例如,它忽视要塞或过于低估要塞对于国防和海战的作用。这一思想路线就其现代形式而言,来源于已故英国海军将领科洛姆。尽管他无法对其追随者的每项极端言论负责,但我认为这样的说法是公正的,即他过高地估计了一支强而有力但处于劣势的海军兵力对于阻止敌方渡海作战所起的应有威慑作用。例如,他在其所着《海战》一书中谈到存在舰队这一术语的杜撰者托林顿
[译者注:托林顿(Torrington)子爵,名乔治·宾(GeoigeByng),曾任英海军大臣(1727-1733年)。]
于1690年所采取的方针时写道:
“一支存在舰队即使已经丧失作用(即已被击败)而处于劣势并被封闭在未设航标的沙洲的后面,但仍不失为一支监视力量,可使一支明显取得胜利的舰队无论是对海还是对岸都无力采取行动。这就是比奇角海战中值得主要予以注意的部分。”
[注:见科洛姆:《海战》,1890年版,第122页。]
他在1899年该书第三版中,又一次将上述论点作为自己的明确主张并增写了下面一段话:
“在海战中,在进一步采取攻击敌方领土的行动之前,必须先将海上守方的军舰或分舰队清除干净。”
他的某些追随者认为,只要手中握有一支强而有力即使处于劣势的舰队,在适当的距离范围之内,便能制止敌方想要进行的渡海作战,直至这支舰队被摧毁为止。这一结论可能得到而且确已得到一些历史实例的证明,在这些史例中确曾产生过这样的作用。然而,指出某一方针曾经屡屡被人们所遵循,但这并不表明这一方针就一定正确;恰如日本人在最近这次战争之中反传统做法而行之,虽然获得成功,但这并不能最后并在任何时候证明像他们那样行动都是对的。环境可以改变情况;但就总体而言,我认为存在舰队的教义与众不同,它认为任何环境都不能改变其主张的真理性。
日本人所遵循的方针同存在舰队学派所坚持的主张,不同之处,就总体而言,就在于日本人是对各种可能性进行合理的深谋熟虑之后,尽管就在近旁存在一支强而有力的敌对舰队,仍采取决定性的步骤,必定导致取得成果的步骤;他们并未试想不经冒险便可取胜,而只是遵循拿破仑的名言,就是抓住对他们最为有利的战机。假如他们终于失败,这一具体错误或其它错误便可能会归咎于他们;但就主要部分而言,他们的正确性并不少于胜利业已证实的正确性。假如日本人坚持只有摧毁旅顺口舰队之后才能输送自己的部队,则旅顺口舰队时至今日还会依然是一支存在舰队。它只要停在港内便可达到这一目的。简而言之,依照存在舰队论倡导者的说法,这样一支舰队仅以其自身的存在,只要它本身坚持死守在港内,便可影响敌人使其不敢行动,陷于瘫痪,而无法获得成功的机会。我则认为可以毫不夸大地说,假如日本人接受这一理论,便会将登陆作战无限期地推延下去,而听命于敌人是否愿意进行海战。这一论证并不言过其实,在我曾经引证的一些评论中便可找到。可以公正地说,有些人赞成这一海军思想路线,但他们提出的结论却较有节制。例如,长期担任英帝国国防委员会秘书长的乔治·克拉克爵士曾经写道:“一支有效的舰队”假定是劣势舰队“对于海战尤其是对于渡海输送陆军部队来说,具有强大的威慑作用。”对于这一论述当然无可争议;而对于我们来说,值得关注的问题则是指明这一极端论点的危险性,对于全部因素不加仔细考虑即将军事术语公式化的人便会陷入极端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