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听说邢夫人来了,连忙迎了出去。邢夫人还不知道贾母已经清楚鸳鸯的事了,她这是忙着来打听消息的。进了院门,早有几个老婆子悄悄地给她通报了情况。她就想马上逃走,可屋里的贾母等人已经知道了,王夫人又接了出来,她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先向贾母问好,贾母黑着脸一言不发。熙凤早借口有事跑了。鸳鸯也赌着气回了房间。薛姨妈、王夫人等人怕邢夫人的脸上不好看,也一个个地退了出去。邢夫人可是不敢走啊。
贾母见没人了,才开始训斥:我听说你替你老爷说媒来了。你倒是很遵守三从四德,只是贤慧得过了头了!你们现在也是儿孙满堂了,你劝他两句都不敢,随便你老爷耍性子胡闹!邢夫人满面通红。
三从四德是古代女性的道德行为要求,现在很多人认为这些要求就是套在女性脖子上的铁链,其实不然。有人说了:丈夫死了就要听从儿子,这难道不是剥夺了女性的人身自由吗?其实,没有听说哪个老太太还要听从儿子的。三从: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这是说女孩子在未出嫁之前要跟从家长;出嫁之后要同丈夫一起操持家业;丈夫死了,自己要想办法扶养小孩长大成人。这里的从大致上是跟从、从事的意思。四德:妇德、妇容、妇言、妇工。妇德,是说妇女第一要紧的是品德。有人说,妇容就是妇女要长得漂亮,这种理解是不对的。妇容,是说妇女要注意仪表,学会梳妆,举止端庄。妇言,是指说话要得体,不能说脏话。妇工,主要指要会纺纱、织布、缝纫、刺绣等工作。古代有些人确实也把妇女能够容忍丈夫娶小老婆看作是一种美德。有人为了反封建,还给现在的男性规定了新的三从四德:太太出门要跟从,太太命令要服从,太太错了要盲从;太太化妆要等得,太太生日要记得,太太花钱要舍得,太太打骂要忍得。这就是开玩笑了。
邢夫人还想辩解几句:我劝过几次都不管用。老太太你是知道的,他要这样做,我也没办法啊。贾母恼火地说:他逼着你杀人,你难道也去杀?你好好想想,你兄弟媳妇本来老实,又经常生病,上上下下那样不是她操心?虽然你一个儿媳妇帮着,也是天天丢下耙子弄扫帚,放下这样,又做那样,忙得不可开交。我的事主要靠鸳鸯,这孩子细心,需要什么,她就去说。如果没有鸳鸯,她们娘儿两个,里里外外的肯定有疏漏的地方,难道让我自己去忙?我这屋里的丫环就剩了她一个人了,我所有的脾气、性格她都知道。再说还与主子们有缘,也不想着从我和太太、奶奶那里弄些衣服、银子什么的。所以,不单我有依靠,连你小婶、媳妇也都省心。如果让她走了,你们弄个什么人来让我用?你们就算弄个金人来,不会说话、做事也没用啊。我正要派人和你老爷说,他要什么人,我这里有钱,叫他只管花一万八千的买。就这个丫头不能动,留下她伺候我几年,就和他亲自日夜伺候我尽了孝一样。你来的也巧,你就把话捎到吧。
老太太这话越说越客气啊,是老太太懂软硬兼施的说话艺术,还是特别讨厌贾赦两口子,才不愿多说?
接着,老太太又叫人:刚才姨太太和姑娘们来拉呱儿,才高兴高兴,怎么又都走了!丫环们赶紧去叫,大家又都赶了回来。只有薛姨妈对叫她的丫环说:我刚回来,又去干什么去?你就说我睡了觉了。那丫环着急地说:好姨太太,姨祖宗!我们老太太正生气呢,你老人家不去,就没办法解决,你就当疼我们吧。如果你老人家累了,我背着你老人家去。薛姨妈笑着说:小鬼头儿,你怕什么?不过骂几句就完了。说着,就和这小丫环过来了。
贾母忙让座,笑着说:咱们打牌吧。姨太太的牌也生了,咱们一块儿坐着,别让凤姐儿骗了我们。薛姨妈笑着说:对啊,老太太替我看着点儿。就是咱们娘儿四个玩呢,还是再加个人呢?王夫人笑着说:可不只有四个。熙凤提议说:再加一个人热闹些。贾母马上说:叫鸳鸯来,让她在下手里坐着。姨太太眼花了,咱们两个的牌都让她看着点儿。熙凤叹了一口气,对探春说:你们认识字,怎么不学算命!探春奇怪地问:这会儿你不赶快琢磨琢磨多赢老太太几个钱,怎么又想算命了?熙凤撇着嘴说:我还想赢呢!我先算算命今天该输多少吧。你看看,还没上场呢,左右先都埋伏下人了。贾母、薛姨妈都哈哈笑起来。
一会儿,鸳鸯来了,就坐在贾母下手,鸳鸯下面就是熙凤。铺好了红毡子,就开始打牌。很快,鸳鸯就发现贾母的牌已经配齐了,只等一张二饼,便给熙凤发了个暗号。熙凤正该发牌,就装作很犹豫的样子,笑着说:我需要的一张牌肯定在姨妈手里,我不发这一张,顶不下来的。薛姨妈说:我手里没有你的牌。熙凤又说:我等会儿可要查牌。薛姨妈说:你只管查。你先发出来,我看看是张什么。熙凤把牌送到薛姨妈跟前。薛姨妈一看是个二饼,就笑了:我不需要它,只怕老太太要赢了。熙凤赶忙笑着说:我发错了。贾母已经笑着扔下了牌:你敢拿回去!谁让你错了的?熙凤很痛心地说:这是自己发的,还怎么怨有埋伏!贾母笑了:就是啊,你自己该打自己那嘴才对。她又对薛姨妈说:我不是小器爱赢钱,就是为有个好兆头。薛姨妈笑着说:可不是这样嘛,谁会糊涂到说老太太爱钱呢?熙凤正往外数着钱,听了这话,忙又把钱用线穿上了,笑着对大家说:原来不为赢钱,只是为了好兆头。我还是小器,输了就数钱,那快收起来吧。
贾母和薛姨妈说笑几句,不见鸳鸯动手洗牌,贾母奇怪地说:你生气了?连牌也不替我洗了。鸳鸯笑着说:二奶奶输了不给钱。贾母说:她不给钱,那她就要倒霉了。她命令小丫环:把她那一吊钱都拿过来。一吊钱,应该是一百个大钱吧。小丫环真就拿了过去,放在贾母旁边。熙凤笑着说:赏给我吧,我按输的数给就是了。薛姨妈笑着说:凤丫头就是小器,不过是闹着玩儿罢了。熙凤听了,马上站起来,拉着薛姨妈,回头指着贾母放钱的一个小木匣子,笑着说:姨妈瞧瞧,那里面不知玩了我多少进去了。这一吊钱玩不了半个时辰,那里面的钱就招手儿叫它了。只等把这一吊也叫进去了,牌也不用玩了,老祖宗的气也平了,又有正经事命令我去办了。一个时辰是两个小时。话还没说完,引得贾母等人笑个不停。偏巧平儿怕钱不够,又送了一吊来。熙凤比比划划地说:不用放在我跟前了,放在老太太那里吧。一齐叫进去倒省事,不用叫两次,别让箱子里的钱费事了。贾母笑得手里的牌撒了一桌子,她直推鸳鸯,大声喊着:快撕她的嘴!
熙凤、鸳鸯她们这牌打得可不容易,必须输,还必须输得自然,输得有趣!熙凤,这叫什么?叫插科打诨,也就是逗乐子。领导人整天一本正经地忙碌,当然非常疲劳了,需要好好放松放松,所以特别需要熙凤这样的人。据说在遥远的古代,皇宫里就有专门的人负责逗皇帝开心。司马迁写的《史记》中有一篇《滑稽列传》,写到的淳于髡、优孟、优旃三个人就是这种人。用人家专家的话他们就叫弄臣.后来很多大臣们,也靠在皇帝面前当弄臣活着,比如大家熟悉的《水浒传》中踢的一脚好球的高俅,大清国乾隆皇帝宠爱的和?.其实,据说和?才能也很高,不过,可能后来更多的精力用到哄皇帝上了。有时候,像李白啊,纪晓岚这些人,也要当一回弄臣,学着逗皇帝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