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李秀成料知清军进路,必锐攻东北两门,故沿武昌上流,直绕出汉阳之后,截击清军。胡林翼听得,只道李秀成人马是预先埋伏的,心恐中计,急令退兵,各路也一同退出。谭绍洸看得清楚,即回军杀出,清兵大败。三停人马,折了两停。都望岳州而退。李秀成到了,即与谭绍洸会合。一面令谭绍洸驻兵汉阳城外,阳作议取岳州之势,以阻曾国藩;一面整顿汉阳,修葺城垣,徐对谭绍洸说道:“非将军,汉阳则失之久矣。某在庐州多延了两天,故至如此。此某之罪也。”遂奏报洪天王,甚称谭绍洸耐战,并请重赏之。
胡林翼在岳州城里,只剩一二千败残军士,已不能再进,惟有飞请长沙抚衙骆秉章,增发救兵而已。曾国藩见胡军已败,恐防有失,只得领罗泽南、塔齐布,撤去武昌之围,收军而去。
当下秀成克复了汉阳城,即移驻武昌,以为抵御曾国藩之计。今见曾军退去,并不迫赶,只把庐州及汉阳两次战状,飞报洪天王那里。自己往来汉阳、武昌二郡,听候天王号令,再定行止。
偏是那时天国以金陵既定,各大臣主张权为憩息,以养军气。所以北伐之军,并未出发。今见武昌连胜,各将都有雄心,纷纷请出兵进取。洪天王即日大集诸臣,计议北伐。都一齐到了殿上。杨秀清进道:“方今清军精锐,已聚于南部;北省地面,全属空虚。不过提一旅之师,征之足矣。”钱江即奏道:“东王之言非也。兵以时聚,北方清军虽然少缺,但彼何难招募,亦不难改调。今为北伐计,非倾国之兵不可,若徒以一旅之师,恐一旦有失,谁从授救?必不可为也。”秀清又道:“方今南方战事方殷,湖北地面常被清军窥向;而江西一路,亦被曾国藩牵制。苦以大军北伐,恐根本未固,先已动摇,如何是好?”钱江道:“以一李秀成,即足以支持湖北、安徽两省,则江南地面,非清军所容易摇动也。又何必多虑!”洪天王道:“北京未定,中原一日不安;非以大兵临之,未易制敌。钱先生之言是也。”杨秀清又争道:“恐金陵有失,如之奈何。以数年兵力得之,一旦有失,何以为家?愿大王参详为是!”天王不答。未几林凤翔进道:“臣愿以一旅之师,沿扬州直进,以临城他,管取北京城池,双手奉献。”洪天王道:“北伐事情重大,非朕亲征不可。将军虽勇,恐众寡不敌,殊非万全之策。”
是时你一言,我一语,互相争论,惟石达开低首不语。洪天王独问之。
达开道:“臣力不能独取北京,故不敢多言。如天王亲征时,臣弟随驾而往,否则非臣所敢知矣。”天王点头称善。只是纷纷议论,终未能决。钱江回后暗付:今日所议的事情,好生重大,倘有差失,如何是好?只是天王虽然见得到,奈被杨秀清把持,必不能独行其志。正在躇踌,忽门下报道:“石达开来谒。”钱江迎入坐定。达开先说道:“先生看林凤翔之才若何?”钱江道:“此勇将也,行军不可少之人。椎其喜功好胜,若以全军任之,使领军北伐,恐或误事。”石达开沉吟未答。忽报韦昌辉至。钱江令石达开暂避厢房里。随请韦昌辉进来问道:“将军乘夜至此,必有事故?”韦昌辉道:“先生见今天议事情形若何?”钱江故缓道:“恐天王意尚未决也。”昌辉道:“东王之意,欲身操北伐之权,若得燕京,彼将自为之计;又不敢独离金陵,故委之林凤翔。是以私意而误国家大事也。林凤翔若领大兵北行,必不能操胜算。先生将何以处之?”钱江道:“待明日再议;然后定夺。”昌辉奋然道:“今日之事,非杀东王不能了也。”钱江道:“事未必济!彼罪情未露,杀之无名;且其党羽甚盛,将何以善后?将军请勿造次。”两人正说间,石达开在厢房里,忍耐不住,即跳出厅前笑道:“你两人谋杀东王,吾当出首。”昌辉怒道:“达开你如何说此,岂亦助他为虐耶?”钱江道:“达开戏言耳,将军休怪!”说罢,大家仍复坐下。
石达开道:“此事关重大,先生当速行定夺。”钱江道:“明日到殿上,如东王必欲以林凤翔当北伐之任,当以死力争之;不济,则惟有以大军为林凤翔后继耳。某观林凤翔为人,非偏助杨秀清者,但见识不及,甚为可惜。”韦昌辉道:“既言如此,先生可随军北伐,策画机宜。即用林凤翔为前驱,未尝不可。先生以为然否?”钱江道:“林凤翔资望不足。果不能力争,吾当亲率大兵随进也。”石、韦二人称善。三人谈论,直至更深。石、韦二人并宿于钱江府中。越早起来,梳洗毕,忽报状元刘统监到,钱江忙请入里面。只见刘状元面色仓皇,钱江心知有异,忙问有何事故?刘统监道:“先生如何不知?东王已令林凤翔统兵十万北征去也。”钱江听得大惊。便问天王之见若何?刘状元道:“天王亦大以东工此举为不然。但窥其意,似无奈东王何者!”钱江叹道:“误国者我也。著初进湖南时,听萧朝贵、冯云山之言,先除此人,必无今日之事。只今他党羽既盛,如何是好?”刘状元道。“彼之党羽,多亦无用。即李开芳、林凤翔两将,亦不能制。但不知李秀成意见如何?”钱江道:“秀成豪杰,岂助彼哉?不过东王徒以笼络之耳。今林凤翔既已起兵,待其先行;吾随天王兴兵继进。”各人议论一会,惟韦昌辉不发一言,先自辞出。少时,刘状元亦退。钱江密为石达开道:“吾观韦昌辉色似有亦所举动,足下当默伺之,毋令成大变也。”计议已定,不在话下。
且说天国太平四年,林凤翔领了东王之命,引军北行。时凤翔年六十三,生得精神矍烁,志气恢宏;虽是东王党羽,为人却颇识大体。濒行时,独自来见钱江问计。钱江道:“将军此行,责任甚重。江虽无用之辈,究愿得将军成其事,以竟余志也。”凤翔道:“先生何出此言!某此来亦欲问计耳。”钱江道:“将军之志若何?”凤翔道:“某欲沿扬州渡淮,直趋山东;兵行神速,出其不意,以临天津。先生以为何如?”钱江道:“如此得之矣,将军持重,不劳多嘱。但谋国宜顾大体,此则将军所知也。然孤军深入难胜,倘天王不弃,吾将以大军为后援矣。”林凤翔大喜,即谢别钱江。而领大军十万,分为三十六军,每军二千五百人,余外统归中军部下,以曾立昌、朱锡琨为左右先锋;自卒部将汪安均、周文佳、晏仲武等,浩浩荡荡,杀奔扬州而来。
是时清军亦虑洪军北上,故调大将军胜保,以黑龙江马队驻扎淮南防守;直隶总督陈金绶,亦饬总兵双来领步军一万,会合琦善,以保扬州。那日正听得林凤翔北上的消息。琦善即与汁议,有主战的、有主守的,纷纷其说。忽胜保自淮南趋至,力主会战。琦善遂从胜保之议,分军四扎城外,以待洪军。
原来林凤翔大军昼夜飞驰,已抵扬州城外,离城数里,在紫徒庙下寨。
另分军一半:先扎廿四桥及法海寺地方,准备围困扬州。旋下令道:“清军屡败,慑吾军威久矣!因其意而用之,吾当示之以威,彼军胆寒,吾自势如破竹也。”就令三军整肃旌旗,夜分军中灯火,相连十余里,鼓角之声不绝。清军看见天国军容甚盛,皆甚惊惶,逃匿者不计其数。管教:大旗高飏,又见扬州飞战气;雄军直捣,顿叫老将建奇功。
欲知胜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