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教世界自己也已丧失信心。人类已经远远离开希腊人对于生活的乐观态度和严肃的罗马人在家庭与国家里的快乐生活。祭仪宗教把东方的思想带到欧洲。人们开始更加依赖权威;他们感觉到不安,对于他们在现世和来世的平安发生恍惚的恐惧。这种情形常出现于历史的各时期之中。甚至在基督降世以前,在巴勒斯坦与犹太教影响存在的其他地方,人人就都期待着天国和末日裁判的灾难来临。这个观念使使徒时代基督教的信仰大半成了一个来世论问题,使基督教的生活规则变成只不过是一种暂时的伦理,只不过是光荣的第二次降临前的短期的准备。也许在教父时代,世界末日已经向未来推远了一点;但最后裁判的日子仍是很近,每一个人都以为死亡是通到神秘的隔世和可怖的阴界的有效门户。暗影笼罩着古代国家的文明,更大的暗影笼罩着人类的精神,差不多使基督宣传的希望与和解的福音光辉都晦暗了。
由于有这样一种人生观和这样一种死亡的前景,无怪乎神父们都对世俗的知识本身,毫不感觉兴趣。圣安布罗斯(Saint
Ambro-se)说;“讨论地球的性质与位置,并不能帮助我们实现对于来世所怀的希望。”基督教思想开始敌视世俗学术,把世俗学术和基督徒决心要战胜的异教看做是一回事。亚历山大里亚图书馆的一个分馆在390年间被德奥菲罗斯主教加以毁灭,一般说来愚昧变成大家恭维的德性。当基督教成为人民的宗教后,这种态度变得更加残酷。有一个例子可以说明所产生的这一结果:415年,希帕西亚(Hypatia)被杀害,她是天文学家塞翁(Theon)的女儿,也是亚历山大里亚最后一位数学家,可是竞被基督教暴徒异常残忍地加以杀害,而这个暴行据说是西里耳(Cyril)教长所主谋的。
朱利安皇帝(Emperor
Julian,331-363年)企图复兴异教徒的宗教与哲学,但雅典的最后一位大哲学家是普罗克拉斯(Proc-lus,411-485年),他把新柏拉图主义加以最后的综合,而且使它具有了“传给中世纪基督教和伊斯兰教时所具有的那个形式”。普罗克拉斯成了基督教与柏拉图和亚里斯多德之间的桥梁。他也部分地造成并促进了中世纪的神秘主义。
虚心地探究自然的愿望与力量渐渐地消失了。自然科学在希腊人那里消融在形而上学里,在罗马的斯多噶派那里,变成支持人类意志的道德所必需的条件。同样在早期基督教的气氛里,自然知识也只有在它是一种启发的工具,可以证明教会的教义与圣经的章节的时候,才被重视。批判的能力不复存在,凡是与神父们所解释的圣经不违背的,人们都相信。当代的自然历史知识可以拿公元二世纪编纂的《生理论》(Physioloyus)或《动物论》(Bestiary)作为代表。这些书的题材与内容公开宣布是根据教义上的考虑决定的,最初都是借用动物世界的形象虚构的基督教寓言。例如,书中庄重地说,小狮出生时是死的,到第三天它们用眼呼吸,因而苏醒过来,这样来象征我们的救主,即扰大(Judah)之狮的复活。
按照他们对于历史和传记的看法,异教历史学家总是随时准备改变历史记载以迁就修词,于是教会的作者就更加变本加厉。在他们的手里,历史成了基督教护教论的一个分支,至于早期中世纪文学的特殊形式,圣徒的传记,那不过是一个启迪的平具。无论什么传说,只要符合于作者心目中的他的题材的神圣性,他都毫不迟疑地加以接受。
教父神学的力量,由于得到教会组织的支持,而愈加强大。到了帝国接受基督教时,这个组织便依靠正在衰退但仍然占有优势的罗马传统力量,成为不可抵御的了。罗马帝国虽然亡了,它的灵魂仍在天主教会中活着,后者不但继承了前者的组织结构,并且承袭了大一统主义(universalist)的理想。罗马主教觉得要取得世界大主教的位置和逐渐加强统一的纪律,比以前不知要容易多少倍,因为就是野蛮民族也得尊仰罗马为他们的首都、他们的圣城,并奉凯撒为他们的半神化的君主。从哲学上说,天主教会是希腊化文明的最后成就;从政治和组织上说,它是专制的罗马帝国的后裔与承继者。
黑暗时期
当古代文明的夕阳斜辉消逝在第六、七世纪的黑夜中的时候,欧洲的学术情况就是这样。后来的几个时代在新晨的微光中所回顾的理想的性质就是这样。那时,他以为他们所回顾的是一个比较光明的日子,这个日子的光荣的中午的顶峰就是上帝假手他的儿子而给予世人的最高启示,这个日子的光辉的黄昏则由教会的神父们秉承神意写作的着作照亮。无怪乎新时代的人把经过黑暗时期传到他们手中的东西都当作超自然的法典,而不用批判的眼光去看待它。
古代学术残存于第七世纪的西方的唯一痕迹,只有博埃修斯(Boethius)的着作。他出身于罗马贵族,于524年被人处死。经过长期争论之后,现在大家好象承认他是基督教徒,甚至是殉道者。不管这些,他的确是代表古代哲学精神嫡传的最后一人。他着有亚里斯多德与柏拉图哲学的纲要和注释,并根据希腊人的着作,写成叙述所谓四学,即算术、几何、音乐、天文四个数学部门的专着。这些手册在中世纪时采用为学校教本,事实上,中世纪初期有关亚里斯多德的知识,几乎完全是由博埃修斯的注释得来的。
博埃修斯传的作者斯特沃特搏士,给了我以下一段记载:
博埃修斯是罗马人当中的最后一人,但从他对于科学分类所提供的材料看,他也是经院哲学家的最早一人。他主张将知识均匀地分配到自然科学、数学与神学中去,后来的人一致采用,最后托马斯·阿奎那不但接受而且为之辩护。他给人下的定义是“自然界里有理性的个体”,这个定义在经院哲学时期结束以前,一直为人遵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