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博埃修斯和比他年轻的同时人卡西多拉斯(Cassiodorus)以后,古典的精神便不存在了。柏拉图在雅典建立的哲学学校,这时教授一种神秘的、半基督教的新柏拉图主义,于529年为查士丁尼皇帝(Bmperor
Justinian)所封闭,一半由于是要毁灭异教哲学学说的最后残余,一半是要防止官立基督教学校遇到竞争。
但拜占庭帝国在西欧蛮族最猖撅的时代,维持了一个文明的背景。它的军队把意大利的哥特人赶走了,它的律师在查士丁尼学院把罗马法订为法典。建立在斯多喝学派原则基础上的罗马法提供了一个理性秩序的理想,这个理想经过混乱时期保存下来,帮助形成了罗马帝国继承者大一统主义的法典,后来并帮助形成了经院哲学的知识综合。此外,从古典时代经过拜占庭遗留下来的知识,即令在衰微的时候,也如火炬一样照耀于欧洲的黑暗中,照亮了走向西方学术复兴的道路。这一线光明还没有完全熄灭,西方学术复兴就已经开始了。
不过,在这个当儿,西方与过去的断绝是极其彻底的,并不限于作为文明力量的希腊和作为世界强国的罗马的灭亡。不但作为政治国家和社会组织的雅典与罗马毁灭了,就是艺术家和哲学家的希腊民族,法律家与行政官的罗马民族,也不复存在了。
人们把罗马衰败的开始,归咎于种种原因。一个重要而常被人忽现的原因,据历史家艾利生(Alison)研究,是由于货币缺乏,而造成的经济紊乱。西班牙与希腊的金银旷开始枯竭,罗马国库中收藏的贵金属可以造为货币的,在奥古斯都时代,估计约值三亿八千万英镑,到了查士丁尼时代已减少到八千万英镑。虽然货币时常贬色,但我们仍然可以断定国内的物价下跌不已,换言之,用货物与劳务来衡量,金钱的价值则属上升,而缩减通货时期的各种恶劣影响也就必然随之而来了。生产性的农业与工业成为无利可图的事业,捐税到了不可忍耐的程度;由不受货币紊乱影响的国家,如埃及与利比亚输入的货物大大增加,而罗马的土地遂至无人耕种,正如英国的土地在1873至1900年及1921至1928年由于同样的原因而致荒芜一样。
土地既不耕种,城乡的沟道又复失修,于是大片地带竟因疟疾猖撅而不堪居住;高尚与能干的血统的出生率的降低,加上不断的战争与外国人——古罗马人中间——的管理,大概不但使每一代的许多最优秀的人死于非命,而且使优者亡而劣者存,因而使国民的平均品质降低。通常所说的明显的军事原因和其他原因无疑与灾难有很大关系,但是经济的混乱与外族的骚扰也是不可忽视的因素。我们也许可以这样说:北方民族推翻罗马,与其说是野蛮人摧毁了文明,倒不如说是把已经败灭倾颓的废墟打扫清楚,让将来的新的大厦好建筑起来。
一个新的文明须从混乱中演化出来;具有一定理想和明确特性的民族必须从信奉大一统主义的腐败帝国的多种多样的种族中发展出来;而这些民族也必须先在社会秩序的改造以及文化特质的判定和专业化方面有很大进展,然后才能成为新的科学和科学哲学萌芽和成长的适当温床。
在欧洲的某些地方,通过黑暗时期的朦胧阴影,我们可以看见知识的小草挣扎出现于阳光之中。意大利的大城市中,可能有些世俗的学校经过动荡与混乱,还继续维持着。但修道院的兴起,使人们第一次有可能过稳定安闲的生活,因而唯有在寺院中才能找到学术新生的最早的征象。
由于福音故事的性质,教会的神父们不能象蔑视或无现其他世俗知识一样蔑视医术。救治病人是基督教的义务,而医学也就成了复兴最早的一门学科。寺院医学起初是巫术,里面稍微混杂一点儿古代的科学。第六世纪时本笃会教士(Benedictines)开始研究希波克拉底与盖伦着作的纲要,他们渐渐把这些着作里的知识传播到西方去。僧侣也是实际的农夫,他们也保存了一点农业知识。
佩斯东海湾那不勒斯南面萨勒诺(Salerno)城的学校是最早的非宗教的新学术发源地。从这个中心发出了许多根据希波克拉底与盖沦的着作编纂的书籍。第九世纪时萨勒诺的医生已很有名;到十一世纪时,他们开始读阿拉伯书籍的译本;他们的学校一直兴盛到十二世纪才由普及于欧洲的阿拉伯医学所代替。由于萨勒诺先是希腊的殖民地,后来又是罗马的疗养场,而且在意大利南部希腊医学的传统始终没有完全中断,所以在这里,古代学术与现代学术的直通桥梁也可能始终没有中断。
欧洲的改造
不过,我们还应该指出,距离罗马较远的地方,也是表现出明确的新精神最早的地方。从富有诗意的爱尔兰传说开始的爱尔兰、苏格兰及英格兰北部的文学与艺术,由于吸收了基督教的教义,得到迅速的进展。靠了威利布罗德(Willibrord)与博尼费(Boniface)等传教士的热忱,这一文化连同它的一些世俗学问被传到南方。北方的这一发展在盎格鲁-萨克逊僧人贾罗的比德(Bede
ofJarrow,673-735年)的着作中达到顶点。他把当时西欧所有的知识都收纳在他的着作之内。他的科学主要根据普林尼的《自然历史》(Natural
History),可是也加了一些他自己的贡献,例如对于潮汐的观察。他处在两派之间,一边是博埃修斯、卡西多拉斯、格雷哥里及塞维尔的伊西多尔(Isidoreof
Seville)等,受到古典派或教父派学术直接影响的拉丁注释家,另一边是查理大帝所设立的教会学院的学者们。后一派的领袖是约克的阿尔昆(Alcuinof
York)。他对于克服把世俗学术与神圣宗教对立起来的流行观念颇有贡献,并且把古典知识的传统带到中古时代。比德用拉丁语着述,主要是为僧侣着述,但150年后文化大大扩大,阿尔弗烈德大帝(Alfred
theGreat,849-901年)亲自或命人把许多拉丁书籍译成盎格鲁萨克逊的语言,于是拉丁文学的影响就进入本地的语言中。
那时中古时代的欧洲逐渐粗具规模。罗马化的高卢人与蹂躏罗马各省的强悍的条顿部落互相混合,而逐渐形成各个民族国家。从来不曾看见罗马鹰徽的、或者罗马人撤退了的北方各地,创造了自己的文化,甚至自己的文学,罗马理想与罗马文明对于它们不过是外界的和外来的影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