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唯上知与下愚为不移。
本章承上章言。中人之性,习于善则善,习于恶则恶,皆可迁移。惟上知不可使为恶,下愚不可与为善,故为不可移。孟子言人皆可以为尧舜,惟自暴自弃者不然,此与孔子立言若有异。然孔子曰,困而不学,民斯为下,则下愚亦因其不学耳。故荀子又曰人皆可以为禹,不言尧、舜而转言禹,亦孔子劝学之旨。或曰:子曰二字乃衍文。
先生说:只有上知与下愚之人不可迁移。
子之武城,闻弦歌之声。夫子莞尔而笑曰:割鸡焉用牛刀?子游对曰:昔者偃也闻诸夫子曰:’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也。,子曰:二三子!偃之言是也。前言戏之耳。
子之武城:之,往义。武城,鲁邑名,时子游为武城宰。
闻弦歌之声:弦,指琴瑟。子游以礼乐为教,邑人皆弦歌。
夫子莞尔而笑:夫子与上文子字复,此亦下论文字未纯之一例。莞尔,微笑貌。莞字本作觅,山羊细角,人笑时两眉角微垂似之。
割鸡焉用牛刀:此有两解。一言其治小邑,何必用礼乐大道。其实则深喜之。一言子游之才而用于武城之小邑,则是深惜之也。然承上莞尔而笑,则终是喜深于惜。
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此两语,盖孔子常言之。君子小人以位言,在上在下皆当学道,子游言虽宰小邑,亦必教人以礼乐。
二三子:从行者。
前言戏之耳:戏言盖出于嘉喜之情。之字指子游。游、夏皆孔门后进弟子,而列文学之科。子游宰武城时尚年轻,已能行礼乐之教,知孔门四科皆能实见之于行事,即在文学,亦非徒务空言。
先生去游武城,听到弦歌之声。先生微笑道:割一鸡,哪用牛刀呀?子游对道:往日我曾听先生说过,君子学于道,便懂得爱人。小人学于道,便易从使命。先生对从游的人说:‘诸位!他的话是呀!我前面所说只是对他开玩笑的。
公山弗扰以费畔,召,子欲往。子路不说,曰:末之也已,何必公山氏之之也!子曰:夫召我者,而岂徒哉?如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
公山弗扰以费畔:公山弗扰即公山不狃,季氏家臣。以费畔,畔季氏也。语详《左传》。或曰:其事在鲁定公十二年,孔子方为鲁司寇听政,主堕三都,弗扰不肯堕,遂畔,宁有召孔子而孔子欲往之理?《论语》乃经后儒讨论编集成书,其取舍间未必不无一二滥收,不当以其载在《论语》而必信以为实。或曰:弗扰之召当在定公八年,阳货入讙阳关以叛,其时不狃已为费宰,阴观成败,虽叛形未露,然据费而遥为阳货之声援,即叛也。故《论语》以叛书。时孔子尚未仕,不狃为人与阳货有不同,即见于《左传》者可证,其召孔子,当有一番说辞,或孔子认为事有可为,故有欲往之意。或曰:孔子之不助畔,天下人所知,而不狃召孔子,其志不在于恶矣。天下未至于不可为,而先以不可为引身自退,而绝志于斯世,此非孔子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精神。则孔子有欲往之意,何足深疑。
末之也已:末,无义。之,往义。末之,犹云无处去。已,叹辞。或说:已,止义,当一字自作一读,犹云无去处即止也。
何必公山氏之之也:下之字亦往义。谓何必去之公山氏。
而岂徒哉:徒,空义。言既来召我,决非空召,应有意于用我。
吾其为东周乎:一说:言兴周道于东方。一说:东周指平王东迁以后,孔子谓如有用我者,我不致如东周之一无作为,言必兴起西周之盛也。就文理言,注重乎字,语气较重,应如后说。注重其字,语气较缓,应依前说。惟前说径直,后说委曲,当从前说为是。
公山弗狃据费邑叛季孙氏,来召孔子,孔子考虑欲往赴召。子路心中不悦,说:没有去处了!何必还要去公山氏那里呀?先生说:来召我的,难道只是空召吗?倘有真能用我的人,我或者能兴起一个东周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