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坠于地。在人:历史已往之迹,虽若过而不留,但文化之大传,则仍在现社会,仍在人身。若国亡众灭,仅于古器物或文字记载考求而想见之,则可谓坠地矣。
贤者识其大者:识,旧注读志,记也。然亦可解作认识义。历史往事,多由前代之所传而记忆认识之。贤与不贤,各有所识,惟大小不同。贤者识其大纲领,从讲究来。不贤者,行不着,习不察,记其小节目,从闻见来。而其为前代之传统则一。孔子学于此文化传统之大道,故可无所遇而非学。舜闻一善言,见一善行,能沛然若决江河。颜子亦能闻一知十。孔子即其未坠于地而在人者学之,文武大道之传如在目前。旧传言孔子问礼于老聃,访乐于苌弘,问官于郯子,学琴于师襄,即其无常师之证,然犹恐非此章孔子焉不学之义。盖孔子之学,乃能学于众人而益见其仁,益明其道。
卫国的公孙朝问于子贡,说:仲尼那样的学问,从哪里学来的呀?子贡说:文王武王之大道,并没有坠落到地上,仍在现今活着的人身上。贤人认识了那道之大的,不贤的人认识了那道之小的,他们都传有文武之道。我们的夫子,哪里不在学,而且谁是他固定的常师呀?
叔孙武叔语大夫于朝,曰:子贡贤于仲尼。子服景伯以告子贡。子贡曰:譬之宫墙,赐之墙也及肩,窥见室家之好。夫子之墙数仞,不得其门而入,不见宗庙之美,百官之富。得其门者或寡矣。夫子之云,不亦宜乎?
叔孙武叔:鲁大夫,名州仇。
宫墙:宫,亦墙也。儒有一亩之宫,此指围墙,不指房屋。如汉未央宫有三十六殿,宫言其四围,殿是其屋室。
数仞:七尺曰仞。或说八尺,或说五尺六寸。
宗庙之美,百官之富:美,言其光辉,富,言其充实。古者家室与宗庙相连,百官乃家中治事之府,贵家大室始有此制。与上言室家,大小浅深悬殊。
叔孙武叔在朝上和许多大夫说:子贡实比仲尼更贤呀。子服景伯把此语告诉子贡。子贡说:譬如人家的围墙吧!我的墙只高及肩,人在墙外,便可窥见里面家屋之好。我们夫子墙高几仞,若不得从大门进去,便看不到里面宗庙之美,百官之富。能寻得我们夫子的大门的该是太少了!那位先生这样说,也无怪呀。
叔孙武叔毁仲尼。子贡曰:无以为也。仲尼,不可毁也。他人之贤者,丘陵也,犹可逾也。仲尼,日月也,无得而逾焉。人虽欲自绝,其何伤于日月乎?多见其不知量也。
无以为也:犹言无用为此。
丘陵也:土高曰丘,大阜曰陵。人之贤者,其才智虽亦高出于他人,犹如丘陵之与平地,他人犹得循道而上,则更逾越之矣。
日月无得而逾:人每不觉日月之高,然人既不可阶天而升,斯终无以逾日月矣。
虽欲自绝:毁人者不舍欲自绝于此人。若人欲自绝于日月,只是自逃光明,自甘黑暗,于日月何所伤损乎。
多见其不知,:多与只同。见,表露义。谓只自显露其不知量,犹谓不知高低轻重。
叔孙武叔谤毁仲尼。子贡说:这样做是没用的。仲尼是不可谤毁的。他人之贤,好像丘陵般,别人还可跨越到他上面去。仲尼犹如日月,无法再能跨越到他上面的了。一个人纵使要向日月自告决绝,对日月有何伤害呀?只显露他自己的不知高低,不知轻重而已。
陈子禽谓子贡曰:子为恭也?仲尼岂贤于子乎?子贡曰:君子一言以为知,一言以为不知,言不可不慎也。夫子之不可及也,犹天之不可阶而升也。夫子之得邦家者,所谓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绥之斯来,动之斯和,其生也荣,其死也哀,如之何其可及也。
子为恭也:也,同邪。言子岂故为恭敬以尊让于师?
君子一言以为知:君子之于人,只闻其一言,便可判其人之知与不知,故言不可不谨。
天之不可阶而升:阶,犹梯。孔子之高,无梯可升,即无道可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