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谓子夏曰:女为君子儒。无为小人儒。
女,同汝。儒,《说文》术士之称。谓士之具六艺之能以求仕于时者。儒在孔子时,本属一种行业,后逐渐成为学派之称。孔门称儒家,孔子乃创此学派者。本章儒字尚是行业义。同一行业,亦有人品高下志趣大小之分,故每一行业,各有君子小人。孔门设教,必为君子儒,无为小人儒,乃有此一派学术。后世惟辨儒之真伪,更无君子儒小人儒之分。因凡为儒者,则必然为君子。此已只指学派言,不指行业言。
又按:儒本以求仕,稍后,儒转向任教。盖有此一行业,则必有此一行业之传授人。于是儒转为师,师儒联称,遂为在乡里教道艺之人。故孔子为中国儒家之创始人,亦中国师道之创始人。惟来从学于孔子之门者,其前辈弟子,大率有志用世,后辈弟子,则转重为师传道。子游、子夏在孔门四科中,同列文学之科,当尤胜于为师传道之任。惟两人之天姿与其学问规模,亦有不同,观子张篇子游、子夏辨教弟子一章可知。或疑子夏规模狭隘,然其设教西河,而西河之人拟之于孔子。其从学之徒如田子方、段干木、李克,进退有以自见。汉儒传经,皆溯源于子夏。亦可谓不辱师门矣。孔子之诫子夏,盖逆知其所长,而预防其所短。推孔子之所谓小人儒者,不出两义:一则溺情典籍,而心忘世道。一则专务章句训诂,而忽于义理。子夏之学,或谨密有余,而宏大不足,然终可免于小人儒之讥。而孔子之善为教育,亦即此可见。
先生对子夏道:你该为一君子儒,莫为一小人儒。
子游为武城宰,子曰:女得人焉尔乎?曰:有澹台灭明者,行不由径,非公事未尝至于偃之室也。
武城:鲁邑名。
女得人焉尔乎:女同汝。焉尔,犹云于此。孔子欲子游注意人才,故问于武城访得人才否。或本作焉耳乎,义不可通。
澹台灭明:澹台氏,字子羽,后亦为孔子弟子。
行不由径:径,小路可以捷至者。灭明不从。
非公事未尝至于偃之室:偃,子游名。灭明从不以私事至。即此两事,其人之品格心地可知。
子游做武城宰,先生说:你在那里求得了人才吗?子游说:有一澹台灭明,他从不走小道捷径,非为公事,从未到过我屋中来。
子曰:孟之反不伐。奔而殿,将入门,策其马,曰:’非敢后也,马不进也。
孟之反:鲁大夫,名侧。
不伐:伐,夸义。
奔而殿:军败而奔,在后曰殿。军败殿后者有功。
策其马:策,鞭也。将入城门,不复畏敌,之反遂鞭马而前。
先生说:孟之反是一个不自夸的人。军败了,他独押后。快进自己城门,他鞭马道:我不是敢在后面拒敌呀!我的马不能跑前呀!。
子曰:不有祝鮀之佞,而有宋朝之美,难乎免于今之世矣!
祝鮀:祝,宗庙官名。祝鮀,卫大夫,字子鱼。有口才。
宋朝:宋公子,出奔在卫,有美色。
或说:而,犹与字。言不有祝鮀之佞,与不有宋朝之美。衰世好谀悦色,非此难免,不字当统下两字。然依文法,下句终是多一有字,似不顺。或说:此章专为卫灵公发,言灵公若不得祝鮀之佞,而专有宋朝之美,将不得免。然不当省去灵公字,又不当言难乎免于今之世,此亦不可从。一说:苟无祝蛇之佞,而仅有宋朝之美,将不得免于今之世。此解于文理最顺适。盖本章所重,不在鮀与朝,而在佞与美。美色人之所喜,然娥眉见嫉,美而不佞,仍不免于衰世。或说:美以喻美质,言徒有美质,而不能希世取容。此则深一层言之,不如就本文解说为率直。孔子盖甚叹时风之好佞耳。祝鮀亦贤者,故知本章不在论鮀、朝之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