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曰:不图为乐之至于斯也。
子在齐闻韶:韶,舜乐名。或说:陈舜后,陈敬仲奔齐,齐亦遂有韶乐。
三月不知肉味:《史记》作学之三月,谓在学时不知肉味。或说:当以闻韶三月为句。此三月中常闻韶乐,故不知肉味。
不图为乐之至于斯:孔子本好乐,闻韶乐而深美之,至于三月不知肉味,则其好之至矣。于是而叹曰:不图为乐之移人有至此。或说:斯字指齐,谓不图韶乐之至于齐。
今按:本章多曲解。一谓一旦偶闻美乐,何至三月不知肉味。二谓《大学》云:心不在焉,食而不知其味。岂圣人亦不能正心?三谓圣人之心应能不凝滞于物,岂有三月常滞在乐之理。乃多生曲解。不知此乃圣人一种艺术心情。孔子曰:发愤忘食,乐以忘忧。此亦一种艺术心情。艺术心情与道德心情交流合一,乃是圣人境界之高。读书当先就本文平直解之,再徐求其深义。不贵牵他说,逞曲解。
先生在齐国,听到了韶乐,三月来不知道肉味。他说:我想不到音乐之美有到如此境界的。
冉有曰:夫子为卫君乎?子贡曰:诺,吾将问之。入,曰:伯夷叔齐何人也?曰:古之贤人也。曰:怨乎?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出,曰:夫子不为也。
为卫君乎:为,赞助义。卫君,卫出公。灵公逐其太子蒯聩,灵公卒,卫人立蒯聩之子辄,是为出公。晋人纳蒯聩,卫人拒之。时孔子居卫,其弟子不知孔子亦赞助卫君之以子拒父否
伯夷、叔齐:已见前。其父孤竹君将死,遗命立叔齐,叔齐让其兄伯夷,伯夷尊父命逃去,叔齐亦不立而逃之。子贡不欲直问卫君事,故借问伯夷叔齐是何等人。
怨乎:孔子称许伯夷叔齐为古之贤人,子贡又问得为国君而不为,其心亦有怨否
求仁而得仁:此仁字亦可作心安解。父命叔齐立为君,若伯夷违父命而立,在伯夷将心感不安,此伯夷之能孝。但伯夷是兄,叔齐是弟,兄逃而己立,叔齐亦心感不安,遂与其兄偕逃,此叔齐之能弟。孝弟之心,即仁心。孝弟之道,即仁道。夷齐在当时,逃国而去,只求心安,故曰求仁而得仁,何怨也。
夫子不为也:夫子既许伯夷叔齐,可知其不赞成卫君之以子拒父。
冉有说:我们先生是否赞助卫君呢?子贡说:对!吾将去试问。子贡入到孔子之堂,问道:伯夷叔齐可算何等人?先生说:是古代的贤人呀!子贡说:他们心下有怨恨吗?先生说:他们只要求得心安,心已安了,又有什么怨恨呀?子贡走出,告诉他同学们说:我们先生不会赞助卫君的。
子曰: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饭疏食:饭,食义。食,音嗣。疏食,粗饭义。
曲肱而枕之:肱,臂也。曲臂当枕小卧。
乐亦在其中:乐在富贵贫贱之外,亦即在富贵贫贱之中。不谓乐贫贱。
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中庸》言: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君子无人而不自得。然非言不义之富贵。孔子又言:富与贵,人之所欲,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不义而富且贵,是以不道得之,存心不义,营求而得。浮云自在天,不行不义,则不义之富贵,无缘来相扰。
本章风情高邈,可当一首散文诗读。学者惟当心领神会,不烦多生理解。然使无下半章之心情,恐难保上半章之乐趣,此仍不可不辨。孟子书中屡言此下半章之心情,学者可以参读。
先生说:吃着粗饭,喝着白水,曲着臂膊当枕头用,乐趣亦可在这里了。不义而来的富贵,对我只像天际浮云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