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加我数年,五十以学,亦可以无大过矣。
加我数年,五十以学:古者养老之礼以五十始,五十以前未老,尚可学,故曰四十五十而无闻焉,斯亦不足畏也已。如孔子不知老之将至,如卫武公耄而好学,此非常例。加,或作假。孔子为此语,当在年未五十时。又孔子四十以后,阳货欲强孔子仕,孔子拒之,因谓如能再假我数年,学至于五十,此后出仕,庶可无大过。或以五十作卒,今不从。
亦可以无大过矣:此亦字古文《论语》作易,指《周易》,连上句读。然何以读易始可无过,又何必五十始学易。孔子常以诗书礼乐教,何以独不以易教,此等皆当另作详解。今从《鲁论》作亦。
先生说:再假我几年,让我学到五十岁,庶可不致有大过失了。
子所雅言,诗书执礼,皆雅言也。
雅言:古西周人语称雅,故雅言又称正言,犹今称国语,或标准语。
诗书:孔子常以诗书教,诵诗读书,必以雅音读之。
执礼:执,犹掌义。执礼,谓诏、相、礼事,亦必用雅言。孔子鲁人,日常操鲁语。惟于此三者必雅言。
今按:孔子之重雅言,一则重视古代之文化传统,一则抱天下一家之理想。孔子曰:如有用我者,我其为东周乎。此章亦征其一端。
先生平日用雅言的,如诵诗,读书,及执行礼事,都必用雅言。
叶公问孔子于子路,子路不对。子曰:女奚不曰:‘其为人也,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尔。’
叶公:叶,读舒涉反。叶公,楚大夫沈诸梁,字子高。为叶县尹,僭称公。
子路不对:叶公问孔子之为人,圣人道大难名,子路骤不知所以答。
云尔:尔,如此义。云尔,犹如此说。
此章乃孔子之自述。孔子生平,惟自言好学,而其好学之笃有如此。学有未得,愤而忘食。学有所得,乐以忘忧。学无止境,斯孔子之愤与乐亦无止境。如是孳孳,惟日不足,而不知年岁之已往,斯诚一片化境。今可稍加阐释者,凡从事于学,必当从心上自知愤,又必从心上自感乐。从愤得乐,从乐起愤,如是往复,所谓纯亦不已,亦即一以贯之。此种心境,实即孔子之所谓仁,此乃一种不厌不倦不息不已之生命精神。见于行,即孔子之所谓道。下学上达,毕生以之。然则孔子之学与仁与道,亦即与孔子之为人合一而化,斯其所以为圣。言之甚卑近,由之日高远。圣人之学,人人所能学,而终非人人之所能及,而其所不能及者,则仍在好学之一端。此其所以为大圣欤!学者就此章,通之于《论语》全书,人圣之门,其在斯矣。
叶公问子路:你们先生孔子,究是怎样一个人呀?子路一时答不上,回来告先生。先生说:你何不答道:‘这人呀!他心下发愤,连吃饭也忘了。心感快乐,把一切忧虑全忘了,连自己老境快到也不知。’你何不这般说呀!
子曰: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
非生而知之:时人必有以孔子为生知,故孔子直言其非。
好古:好学必好古。若世无古今,人生限在百年中,亦将无学可言。孔子之学,特重人文,尤必从古史经验前言往行中得之,故以好古自述己学。
敏以求之:敏,勤捷义,犹称汲汲。此章两之字,其义何指,尤须细玩。
先生说:我不是生来便知的呀!我是喜好于古,勤快求来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