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语怪、力、乱、神。
此四者人所爱言。孔子语常不语怪,如木石之怪水怪山精之类。语德不语力,如荡舟扛鼎之类。语治不语乱,如易内蒸母之类。语人不语神,如神降于莘,神欲玉弁朱缨之类。力与乱,有其实,怪与神,生于惑。
先生平常不讲的有四事。一怪异,二强力,三悖乱,四神道。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三人行,其中一人是我。不曰三人居,而曰三人行,居或日常相处,行则道途偶值。何以必于两人而始得我师,因两人始有彼善于此可择,我纵不知善,两人在我前,所善自见。古代善道未昌,师道未立,群德之进,胥由于此。《孟子》曰:舜之居深山之中,与木石居,与鹿豕游,及其闻一善言,见一善行,沛然若决江河。《中庸》亦言:舜善与人同,乐取于人以为善。皆发挥此章义。
孔子之学,以人道为重,斯必学于人以为道。道必通古今而成,斯必兼学于古今人以为道。道在人身,不学于古人,不见此道之远有所自。不学于今人,不见此道之实有所在。不学于道途之人,则不见此道之大而无所不包。子贡曰:夫子焉不学,而亦何常师之有。可知道无不在,惟学则在己。能善学,则能自得师。
本章似孔子就眼前教人,实则孔子乃观于古今人道之实如此而举以教人。孔子之教,非曰当如此,实本于人道之本如此而立以为教。孔子曰:性相近,习相远。此后孟子道性善,皆本于此章所举人道之实然而推阐说之。然则孔子之创师道,亦非曰人道当有师,乃就于人道之本有师。《中庸》曰:道不远人,其斯之谓矣。
先生说:三人同行,其中必有我师了。择其善的从之,不善的便改。
子曰:天生德于予,桓魋其如予何?
天生德于予:德由修养,然非具此天性,则修养无所施。孔子具圣德,虽由修养,亦是天赋,不曰圣德由我,故曰天生。
桓魋:宋司马向魑,宋桓公之后,又称桓魋。《史记》:孔子过宋,与弟子习礼大树下,桓魋伐其树,孔子去。弟子曰:可速矣。孔子作此章语。
其如予何:犹云无奈我何。桓魋纵能杀孔子之身,不能夺孔子之德,德由天生,斯不专在我。桓魋之所恶于孔子,恶孔子之德耳。桓魋不自知其无奈此德何。既无奈于此德,又何奈于孔子。弟子欲孔子速行,孔子告之以此,然亦即微服而去,是避害未尝不深。然避害虽深,其心亦未尝不闲。此乃孔子知命之学之实见于行事处,学者其深玩之。
按此章乃见圣人之处变,其不忧之仁,不惑之智,与不惧之勇。子贡所谓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盖实有非言辞所能传而达,知识所能求而得者。学者当与文王既没章在陈绝粮章参读。
先生说:天生下此德在我,桓魋能把我怎样呀!
子曰:二三子以我为隐乎?吾无隐乎尔!吾无行而不与二三子者,是丘也。
二三子以我为隐:二三子,指诸弟子。隐,匿义。诸弟子疑孔子或有所隐匿,未尽以教。
无隐乎尔:尔指二三子。孔子言,我于诸君,无所隐匿。或云:乎尔,语助辞。孔子直言无隐。今不从。
吾无行而不与二三子者,是丘也:此重申上句意。孔子谓我平日无所行而不与二三子以共见。诸君所共见者,即丘其人。学于其人,其人具在,复何隐?此处孔子特地提出一行字,可谓深切之教矣。盖诸弟子疑孔子于言有隐。孔子尝曰:不愤不启,不悱不发。又曰:天何言哉?予欲无言。不知天虽无言,时行物生,天道已昭示在人,而更何隐?诸弟子不求之行而求之言,故孔子以无行而不与之道启之。
本章孔子提醒学者勿尽在言语上求高远,当从行事上求真实。有真实,始有高远。而孔子之身与道合,行与学化。其平日之一举一动,笃实光辉,表里一体,既非言辨思议所能尽,而言辨思议亦无以超其外。此孔子之学所以为圣学。孔子曰:默而识之,其义可思矣。
先生说:诸位以为我对你们有所隐匿吗?吾对诸位,没有什么隐匿呀!我哪一行为不是和诸位在一起?那就是我了呀!